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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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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院子裡,只剩下她和娘子二人,絕望憤怒的蛇們毅然掉頭而去。它們當然沒有回山林,它們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來報血仇的,就在這一牆之隔的村莊裡,殺戮正酣。蛇殺人,人殺蛇,殺得昏天黑地。這一個白天,是比三千年生涯還要漫長的一天,是比一千年生涯還要漫長的一天。她們忍受著折磨,不是束手無策,而是無可選擇!這互相殺戮的雙方都是她們自己,流血相殘的雙方都是她們自己。她們自身的這一半和那一半廝殺決戰,這可叫她們如何是好?普天之下,可有誰陷入這像她們一樣的絕境?沖天的血氣,遮蔽了藍天紅日,嚇走了飛鳥和百獸,殺聲震天之際,她們的莊院裡卻靜如墳墓。許宣抱了粉孩兒躲在屋裡,大氣不敢出一聲。血氣衝撞著、召喚著娘子和青兒,她們終於打開院門,沖到了酣戰的村子裡,去救那些被毒蛇咬傷的婦孺和老人。 到處是殺紅了眼的人,掄著鐵器和木棒,醜陋猙獰得不成人形;遍地是嗜血如狂的蛇,被劈成兩半還扭著殘身追著人拼命。受傷的老人、孩子,躺在血泊中,呻吟喊叫,無人顧得上理睬。娘子沖上去,抱住一個奄奄待斃的孩子,俯下身去,用嘴去吮吸他的傷口,把那毒液一口一口吮吸出來。孩子活轉來,睜開眼,「哇」地哭出聲。娘子丟下他,又撲到旁邊一個婦人身上,去吮吸那血液中的毒汁,可是已經晚了,來不及了,婦人的身體在我懷中漸漸冷卻。青兒也學娘子的樣,趴在人身上,將毒液吮吸到自己口中。不一會兒,她們就把自己滾成了腥臭的血人。 四、 最先染上那怪病的是吹笛子的少年。 遍地都是蛇的屍體,來不及掩埋,在曠野中靜靜風乾或是腐爛。瘋狂的少年日日遊蕩在蛇屍遍佈的曠野,快樂地、泣血般地吹著他的短笛。困了就躺在屍首中間睡覺,餓了就吃腐臭的蛇肉。有一天人們在曠野中發現了少年的屍體,渾身青紫、到處是潰爛的傷口:怪病就這樣降臨了。 起初,只有一兩個人倒下,漸漸地,多起來,它如風一樣蔓延,四處散播著它的戾氣。碧桃村、前山後郭、方圓幾百里的田莊村舍,包括水旱碼頭壽安城,無一倖免。這病初起時,只是發熱、咳嗽、口角流血,七天后患者高熱昏迷,前胸開始潰爛,然後向全身蔓延。體壯的能捱過十日,年老或體弱的,連七天也熬不過。 方圓幾百里,包括水旱碼頭壽安城,一片恐慌。鄉野郎中,城內名醫,人人束手無策。清熱解毒的良方、家傳秘笈,內服的湯藥草藥或是外用的丸散膏丹,針灸放血,全都敗下陣來。胡家的「同春丹」也不靈驗了,許家的「回春散」也失了效。城裡城外,多少家藥鋪,存藥全部告罄,恐慌的人們,除了燒香拜佛,祈天保佑,別無他法。方圓幾百里,大廟小廟、大小道觀、山神土地,一時間,香火旺盛得不得了。 碧桃村村口,有一棵黃槐,已不知有幾百幾千歲,根深葉茂,是一棵神樹。現在神樹上系了無數根辟邪的紅布條,人們都在神樹下燒香。忽然有一天,有人開始剝樹皮,說這神樹樹皮煮水喝能抵禦怪病。一夜之間,樹皮竟被四村八莊趕來的人剝光了。赤條條的神樹像一副慘白猙獰的骨架立在村口,讓人感到無限的恐怖,可怪病仍然肆虐著,神樹根本阻擋不住。 碧桃村接二連三倒下的,俱是青壯年。胡爹最偏憐的幼子金郎也染上了這瘟病。到第三天頭上,胡爹跑上山來見娘子了,胡爹一進門,撲嗵一聲長跪不起,胡爹說道, 「娘子,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家金郎!」 這話,讓娘子心驚肉跳,她看見了一個萬丈深淵:她明白他這話是大有深意的。可是到此時娘子哪裡有回天之力能撲滅這大災大疫?娘子臉白了,說道, 「胡爹啊,您這話從何說起?我不明白。若我有回天術,或是有特效秘方,我能眼睜睜見死不救不成?」 胡爹直勾勾望著娘子,不說話,忽然咚咚咚以頭碰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後,把臉埋在地面上哀求, 「娘子,求你救救金郎!」 「不是我不救,是我……救不了!」娘子悲傷地回答。 「你能救!」 「我非仙非道一介肉身,如何能普救眾生?」 「你能救!」胡爹言之鑿鑿。 娘子愕然。 「此話怎講?」 「你有『回春散』。」 「回春散不靈驗呀!」 「那是因為它缺一味藥引。」 「什麼藥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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