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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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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說:「他要真顧惜往日的友情,那為什麼要提供他和我二嫂的隱私呢?他為了自己的名聲而損害一個過去的朋友,這也就太不道德了!」 孟雲房說:「事情絕不是你說的這樣!好了,咱倆不要說這些了,好賴這場官司也算結束了。」 女子說:「孟先生不懂法律,中院判決了並不是案子的終了,還要允許向高院申訴的哩。」 孟雲房說:「還要申訴?這何必嘛?」 女子說:「無論怎麼說,我二嫂是咽不了這口氣的,她既然打這場官司,投入了全部身心,她就得把官司打到底呀,你明白我的話嗎?」 孟雲房說:「當然明白,甭說你二嫂身後有人,單是身前有你這麼一個小姑子,也會心想事成的。」 女子笑了一下,說:「那我也就不說了,先生能賞臉,讓我陪你跳一場嗎?」 孟雲房說:「實在對不起,我一點也不會跳舞,我這是第一次到這地方來,要找一個人的。」 女子說:「這就遺憾了,那我只好邀請別人了。」 就招手叫來服務員,付過了錢,說:「給這位先生來一杯可樂。」 自個卻揚頭走了。孟雲房兀自覺得受辱,就問服務員柳月是在哪兒的?服務員說:「今日她沒來舞池,恐怕在她的房間吧。你從這裏過去,出那個門,靠右手是樓梯,第三層十八號是她的辦公室。」 孟雲房謝了,卻從口袋掏了錢給服務員說:「等會你把可樂錢還了那位女的,就說我說了,約情人出來玩玩,怎麼能讓情人付錢?!」 孟雲房在三樓十八號按了門鈴,房間裏並沒有動靜,又按了幾下,聽見是柳月在問:「誰呀?」 孟雲房說:「是我。」 柳月說:「有事到營業廳吧,我現在有重要客人。」 孟雲房趕忙說:「柳月,我是你孟老師!」 門開了,柳月濃妝艷抹,幾乎讓他都不敢認了,叫道:「柳月,現在這麼難見的!你身上灑的什麼香水,就像洋人身上的味兒一樣,怪難聞喲!」 柳月趕忙使眼色,悄聲說:「我這裏就有個老外的。」 然後拿嘴努努那套間,套間門掩著,讓孟雲房進去了,大聲地說:「孟老師,把我出嫁了,你們就誰也不來看我了!今日是陪誰來跳舞嗎?」 孟雲房說:「我瞎眼笨耳的,能陪了誰來?你莊老師近來心緒糟糕,我們就一塊出來看看柳月嘛!」 柳月說:「來散心就散心,卻偏要說看我?莊老師他有什麼事心緒糟糕,柳月一走倒省他多少心呢!」 孟雲房說:「你這沒良心的小猴精!」 就把唐宛兒怎麼丟了,牛月清又如何走了,莊之蝶孤零零的一個人怪可憐的說了一遍。柳月聽了,眼圈倒紅起來,問:「莊老師人呢?」 孟雲房說:「我們約好四點來這裏的,我在下邊舞廳裏怎麼也找不著你,等會他來了,你好好安慰安慰他,也勸他去你大姐那兒低個頭認個錯,重歸於好。」 柳月說:「過了門我只忙著到這裏上班,總說去看看他們卻是沒空,好賴在這裏不被人下眼看了,還思謀著請了他們和你一塊來看看我的表演,沒想阮知非卻遭了人打,將這一攤臨時交了我來張羅,才沒個空兒去文聯大院,他那裏竟出了這等事來!」 孟雲房說:「你說什麼,阮知非遭人打了?」 柳月說:「這事你不知道呀?阮知非是每天晚上營業完了來收款的。前日晚上突然一個人把他堵在樓梯口,問,你是阮先生吧?阮知非不認識這人,來人說他是太平洋公司的祕書,公司要慶典,希望時裝模特隊前去助興演出。阮知非說這裏是正常營業,不外出演出的。來人就說他們經理在樓下的車裏,能見見嗎?阮知非便走下去,那小車裏果然坐有三個人,其中一胖子伸出手來和阮知非握手,手剛一觸到,阮知非就被拉得身子站不穩,那稱作祕書的就勢在後邊一掀,阮知非就進了車去,車嘟地駛走了。阮知非知道不好,抱了錢箱問人家這是幹什麼,那胖子一拳就打在他的眼睛上,墨鏡破碎了,鏡碴扎在他的眼裏,血當下流出來。那胖子說就是幹這個的,姓阮的,知道你是發了財了,可總不能讓我們餓肚子吧?向你借,你是不肯的,實在抱歉啊,只好這麼辦了!阮知非還在說,你們大白日搶劫,柳月可是我們歌舞廳的,你們知道柳月嗎?胖子說知道她是市長的兒媳怎麼樣?你錢已經掙夠了,留著這左眼再認我們嗎?一拳就又打在阮知非的左眼上。車開到南環路,他們把阮知非放在路上,逃得沒蹤沒影,虧得一個菜客發現了送到醫院,那兩隻眼睛就全放了水了!這事搖了鈴似的,你竟還不知道?大正爹也是發火了,要求公安局緝拿罪犯,公安局自然在城的四個門洞加派哨位檢查過往車輛,但沒有可疑的人。問阮知非,他也說不清那三個人的模樣,只提供到有一個胖子,小車是紅色的車。」 孟雲房聽得毛骨悚然,柳月還在說公安局現在四處緝拿罪犯,但哪兒就能很快破案?他不關心這些,忙問阮知非是住在哪個醫院,傷勢治療如何?柳月說是西醫學院的附屬醫院,具體怎麼治療,她走不開,沒有去的。孟雲房說:「這阮知非讓你臨時經營這裏倒是明智的,可你也得小心,這裏不比得當保姆。」 柳月說:「流氓地痞要連市長都不怕了,就讓來吧,來了要多少我給多少,我才不像阮知非要錢不要命的。」 孟雲房就笑了一下,拿眼示意套間屋,低聲問:「這老外是哪國人?你們歌舞廳還和老外做生意?」 柳月說:「他是外語學院聘任的教師,能說幾句中國話,常來跳舞,我們就認識了。這美國小伙,你是不是見見?」 孟雲房說:「我聞不得老外身上的香水味。他坐了多久了,怎麼還不走?」 柳月說:「他沒事來聊聊的,美國人隨便哩。你是不是有什麼懷疑了?」 孟雲房說:「你現在不比是小姑娘,是市長的兒媳了,多少人眼睛在看著你的。」 柳月說:「我這麼大了,我是不會受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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