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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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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月清在客廳裏說:「柳月,柳月!你嘴那麼長?你給他說什麼,讓他取笑我這沒出息的女人嗎?哪兒還有酵母片兒,你找了給我吃幾片,你也吃吃,今晚吃得太多了,夜裡不好消化的。」 柳月就笑著說:「你還沒吃吧,給你帶了兩個肉餡餅的。」 莊之蝶說:「我吃過了。」 牛月清就又喊:「柳月,你在那兒騷什麼情呀,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 柳月說:「睡呀睡呀!」 聽見牛月清已進了臥室,就對莊之蝶說:「今晚你又要睡這裏?她中午哭得好傷心的,下午卻還出去辦事,你得去慰勞慰勞,暖暖她心哩!」 就走出去回自己房裏睡了。 莊之蝶想了想,抱了被子過去。牛月清已經滅了燈,他在黑暗中脫了衣服,後來又去浴室洗了下身,就摸上床來。牛月清把被子捲了一個筒兒裏了身子,他硬鑽進去,竟伏了上去。牛月清沒有反抗,也沒有迎接,他就默著聲兒做動作。□□□□□□(作者刪去五十二字) 莊之蝶極力想熱情些,故意要做著急促的樣子,便拿嘴去噙她的舌頭,牛月清牙齒卻咬著,且將頭滾過來擺過去。莊之蝶噗地一笑,說:「給你說個故事吧。有個急性子人吃飯,菜盤裏是菠菜燴鵪鶉蛋兒。他用筷子一夾,鵪鶉蛋滾到一邊;再一夾,鵪鶉蛋又滾到那一邊。夾了五六筷子夾下上,他急性子就犯了,把鵪鶉蛋一撥撥到地上,上去一腳就踩爛了!」 牛月清噗地也笑了,說:「那你一腳也踩死我嘛!」 莊之蝶說:「好了,沒事了,夫妻吵架睡這麼一覺就雲開霧散了!」 牛月清說:「你想清了,良心發現了?」 莊之蝶沒有言語。牛月清又說:「你今晚要是不來,我真就對你徹底失望了!你來了就好,我可以放你一馬,不說過去的事了。但我得吸取教訓,要防著你了。你必須與唐宛兒斷絕一切來往,你要到她家去,我跟你一塊去,沒我允許,她也不准來咱家。」 莊之蝶還是沒吭聲,只是在動著。牛月清說:「你現在倒這麼有能耐,我不行的,你得說說故事我聽。」 就把莊之蝶掀下來。莊之蝶在黑暗裏待了一會,他沒有好的故事講,就拉燈起來說看看錄相吧。牛月清說:「是那些黃帶?」 莊之蝶已經把錄相放開了,立即畫面出現亂七八遭的場面。牛月清說:「這哪兒是人?是一群畜牲嘛!」 莊之蝶說:「好多高級知識分子家裏都有這種帶子,專門是供夫婦上床前看的,這樣能調節出一種氛圍來的,你覺得怎麼樣,可以了嗎?」 牛月清說:「關了關了,這是糟蹋人哩嘛!」 莊之蝶只好關了,重新上床。□□□□□□(作者刪去三十六字)牛月清說:「你和唐宛兒也是這樣嗎?」 莊之蝶就又不吭聲了。牛月清還在問,他說:「不要說這些了,要玩就說些玩的話!」 牛月清半天再沒出聲,突然說:「不行,不行的。我不能想到你們的事,一想到我就覺得惡心!」 莊之蝶停在那裏,後來就翻下來,不作聲地流眼淚。 一日,牛月清一早在涼台上涼衣,鴿子就落在窗台上咕咕地叫,牛月清平日也是喜歡這個小精靈,見白毛紅嘴兒叫得甜,當下放著衣盆就去捉了,在掌上逗弄一回,卻發現了鴿子的腳環上有一張折疊的小紙片兒,隨便取了來看,上邊寫著:「我要你!」 三個字又被塗口紅的嘴按了個圓圈。牛月清立時怔住,想想這必是唐宛兒寄來的約會條,便把鴿子用繩子拴了,坐在客廳裏專等柳月買油回來。 柳月進門,夫人把門就插了,廳中放了一個小圓坐凳,從臥室取了一把皮條兒做成的打灰塵的撢子,讓柳月在小圓坐凳上坐。柳月說:「我去廚房放油。今日街上人好多哎,我擠不過來就吶喊油來了,油來了!人窩裏倒閃出一條縫兒來。」 夫人說:「我讓你坐!」 柳月就笑了:「大姐這是怎麼啦?我偏不坐的!」 夫人唰地一撢子打過來,散開的皮條兒抽在柳月身上。柳月哎喲一聲,臉都變了,叫道:「你打我?」 夫人說:「我就把你打了!我是這個家的主婦,你是這個家的保姆,你勾結外邊壞女人害家欺主,我怎能不打?就是巿長來了,他也不敢擋我的!你說,那賣×的唐宛兒來了多少次?你是怎樣鋪床暖被、盯人放哨的?」 柳月以為夫人還是在吃醋,就說道:「莊老師與唐宛兒有那事沒那事,我怎麼知道?上次我對你那麼說說,只是氣頭上的話,你倒當了真,已經是家裏雞犬不寧了,今日你又不問青紅皂白,竟拿了皮條撢子打我!保姆再卑賤也是個人哩,你下手這般狠,是要滅絕我嗎?即使你不把我放在眼裏,不把當農民的我爹我娘放在眼裏,可我現在是市長家的人了,你憑哪一條法哪一條律打我?!」 夫人將那繩縛了腿兒的鴿子提來,把紙片兒丟在柳月腳下,罵道:「我憑的就是這些打你!你平日家待著,鴿子由你飼養,信由你收,壞事哪一次能少得了你?我不打你,我謝你?敬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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