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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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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一邊用電吹風機吹理頭髮,一邊說:「市長有專車,大正讓司機非送我不行,我就坐上了。我要是不坐,人家倒笑話我,也給你們丟人的。」 牛月清說:「那你出了大門,也得給你莊老師打個招呼呀,他辛辛苦苦送了你去,你在那邊吃水果呀,喝咖啡呀,你莊老師就一直等在馬路上,吃什麼了?喝什麼了?等你到半夜,你坐了小車屁股一冒煙就走?!」 柳月說:「這是莊老師給你訴的苦?我出來哪裏就見他了,他還這麼給你翻是非!那麼長時間他能在馬路上等我?鬼知道他們幹啥去了?!」 牛月清說:「他們?他總不會把你孟老師也叫了去馬路上吃酒閒聊?」 柳月瞧她總是不信,就更氣了,說:「還有誰?唐宛兒她出了咱院門並沒回去,廝跟了一塊去的。我進了市府大門,他們就在馬路上,還需要什麼吃喝嗎?」 牛月清說:「柳月你說話不要圖舌頭快,你莊老師朋友多,男男女女的多了,你現在雖然氣壯了,說這樣的話,你莊老師聽了會痛心的。再說宛兒待你不薄,那晚上不是拿了那麼多衣服讓你挑選了穿……」 柳月就笑道:「大姐是彌勒佛,大肚能容難容之事,你要不信就權當我沒說。反正大姐對我有意見,我想我也在這裏不會待得多久了。」 牛月清聽了,心裏就琢磨柳月的話來。回想以前夫妻雖三天兩頭吵鬧一次,吵鬧過了也就沒事了,白日還是一個鍋吃飯,夜裏還是一個枕上睡覺,房事也五天六天了來一次的。自從認識了唐宛兒,這情況真是慢慢變了,吵鬧好像比以前是少,近來甚至連吵鬧也不吵鬧了,一月二十天的兩人卻不到一塊兒的。牛月清這麼想著,又思謀會不會是柳月胡說的。 莊之蝶在家懶得說話,愛往外跑,恐怕也是災災難難的事情多,惹得他沒個心緒罷了?就說:「柳月,我是不起事的人,你能到我家做保姆,也是前世緣分。我哪一處沒有把你當妹妹看待,我怎麼就嫌棄你了,我盼不得你永遠就待在這裏。可這是不可能的事,不久你就是市長家裏的人,這也是我和你莊老師想方設法為你做的好事。我們不指望你來報答,但你人還沒走,也要沉得住氣,否則讓人看著,我們不說,外人就會議論的。」 柳月說:「大姐話說到這裏,我也就說了,我這是哪裏沉不住氣了?如果我不是保姆,是城裏一般家庭的姑娘,你是不是也這樣著說話?我現在只是穿得好了些,化了些妝,這與城裏任何姑娘有什麼不一樣的呢?你眼裏老覺得我是鄉下來的,是個保姆,我和一般城裏的姑娘平等了,就看不過眼去!我當然感激你們,願意一輩子待在你們家,我去跟那個殘疾人,坐下了孫猴啃梨,睡下了兩腿不齊,立起了金雞獨立,走路了老牛絆蹄,我是攀了高枝兒上了嗎?!我只是要過的讓人不要看我是鄉下來的保姆的生活!」 柳月說罷,倒委屈起來,到她臥室裏抹眼淚水兒。 原本是牛月清要教訓柳月的,柳月卻把牛月清數說了一堆不是。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還想辯白,卻撲索撲索心口,不再說了什麼。第二日吃飯,莊之蝶草草吃了兩碗就又進書房去,牛月清想起柳月說他和唐宛兒在馬路上的事,肚裏立時覺得飽了,筷子在碗裏撥過來攪過去,就是不想扒到嘴裏去。她說:「吃完飯,你也不坐在一塊說說話的?」 莊之蝶說:「飯前飯後,我情緒是最躁的時候,你們最好不要打擾我。」 牛月清說:「咱這個家也只是飯前飯後有個說話的空兒,你要不是我的男人,我當然不會求你說一個字的!」 莊之蝶聽她的口氣帶著氣兒,就不走了,說:「這話是對,我的老婆讓街上過路人纏著說話,我還罵他是臭流氓的!那說吧,今日天氣晴朗,風向偏西,最高溫度三十四度,最低溫度……」 一甩手還是到書房去了。牛月清閉了嘴,鼻子裏長長地出氣,一推碗筷偏跟進來,就坐在他的對面,突兀兀地說:「你實話實說,你和唐宛兒好?!」 莊之蝶冷不防經她一說,當下愣住,遂噴了一口煙去,盯著夫人說:「好!」 牛月清本是心裏疑疑惑惑莊之蝶與唐宛兒的事,又儘量往好處去想,希望她問了他,他就一口否認,甚至發誓起咒,暴跳如雷,她也就全然消釋那團疑霧了。可莊之蝶偏偏平靜如水,正經八板地說了「好」!牛月清就受不了!臉頓時鐵青,說道:「算你老實。你說你們好到什麼份兒上?那天送柳月去見大正,你能一個人一直坐在馬路邊上嗎?!黑漆半夜地回來那麼晚,還說柳月坐了車不叫你!你和唐宛兒到底到哪兒去了,」 他剛才平平靜靜說了「好」字,有心要看看她的態度,現在卻後悔起來了!就叫道:「柳月,柳月,你怎麼給你大姐說的,你讓她尋我的事?!」 牛月清說:「你不要叫柳月,什麼事我都知道,我只要你說!」 莊之蝶說:「幹啥去了,唐宛兒和我把柳月送到市府門口,她就回去了。你說我們幹啥去了?」 牛月清一時倒沒了話。莊之蝶說:「你要不知道,我給你說,我們去馬路上當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睡覺了!和她又去了她家,當著周敏的面睡覺了!」 牛月清說:「聲說得那麼高是吵架嗎?」 莊之蝶更高了,說:「你就是來吵架嘛!你讓柳月來說嘛!」 牛月清說:「你能行的,那我就相信你的話是了。可我得告訴你,為你的生活、身體、事業、前途,我是啥苦啥累都能吃得受得,但我不能容忍你在外邊胡搞!你和景雪蔭當年感情友好,我從沒說過你吧,要不她這次翻臉不認了你,要詆毀你,我也是不管的,因為以前的景雪蔭畢竟還是正經人,你和她往來,對你的事業也有益處,我不是那種吃醋的人吧?可現在社會風氣壞了,到處都是貪圖錢財、地位、權勢和只管自己享樂的壞人,我就不允許你讓她們勾引了!」 說畢開門出去,又坐在客廳吃飯。 事情以為已經過去,沒想牛月清去上班了,靜坐在辦公室裏腦子裏還是擺脫不了柳月說的那句話:「你是彌勒佛,大肚能容難容之事。」 就品出這話裏畢竟還有話。聯想平日裏唐宛兒來她家,莫不喬裝打扮,一雙桃花眼水汪汪地萬般多情,那是最能勾動男人心魄的。莊之蝶雖然老實膽怯,但寫作之人生性敏感,內心細膩豐富,他不會不有許多想法。若唐宛兒不主動惹他,他或許只是有份賊心沒份賊膽的,但唐宛兒卻不是安分雌兒,能從潼關和周敏私奔出來,哪裏又保得了不給莊之蝶騷情?若她有丁點表示,男人的賊心就生了賊膽,要做出見不得人的事體來! 牛月清於是搜尋著往日的記憶,想那日能當著我的面為莊之蝶掖被角,這不是一般客人所能做到的,沒有親近的關係,那動作即使要做起來也沒那麼自然的。還有那次兩人怎麼就去了清虛庵旁邊的樓上,被她撞見了,唐宛兒臉色那般難看,說是為找人尋臨時工作的,怎麼從未聽說過她還要找事幹,後來也再不提說?心下狐疑了,便給雜誌社撥了電話找周敏。周敏接了,牛月清問柳月去相見大正的那個晚上,唐宛兒回來沒事吧?周敏說那夜唐宛兒回來快十二點了,我還以為師母要留了她住在你們家的。牛月清說:「是十二點嗎?」 周敏說:「是十二點,師母你問這,有什麼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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