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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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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月清聽了,又是高興又是緊張,高興的事是乾表姐已經有了身孕,緊張的卻是柳月的婚事,就說:「明日我過來再說。」 放下聽筒,叫莊之蝶到臥室裏說話。 莊之蝶問:「娘的病又犯了?」 牛月清說:「就是那老糊塗的舊樣兒。」 說罷卻嘿嘿地笑。莊之蝶說:「什麼喜事兒,用得著這麼笑兒?」 牛月清說:「乾表姐來,她有啦!」 莊之蝶說:「她又來了?她有了什麼啦?」 牛月清說:「你寫起小說來天下沒有你不懂得的,生活中卻是大傻蛋!」 就附在莊之蝶耳邊嘰咕了一陣,莊之蝶說:「真的就有了?我有言在先,我是不願意的。」 牛月清說:「你不願意咋?我能不知道自己有更好嗎?可你有本事你給咱來一個嘛?!事情到了這一步,只有我說的,沒有你說的!」 莊之蝶氣得就往外走。牛月清拉住又說:「還有一事,這得你拿個主意,就是乾表姐問柳月的婚事,那邊逼著要一句準話兒。」 莊之蝶說:「你明日過去給娘說,別讓她從中摻和。柳月不要嫁那兒子。前些日子趙京五給我提親來的,他一心看中了柳月,讓我做媒哩!嫁給趙京五不比那兒子強?」 牛月清說:「趙京五?趙京五眼頭高,哪裏就看上柳月?你給柳月說了?」 莊之蝶說:「沒說呢,等個適合時候試探問她,這你不要先問。」 牛月清說:「我不問的,我吃得多了?你捨不得她,又看不上乾表姐的兒子,你願意把她嫁給誰就嫁給誰去,只要高門樓的人能看上,她當了後宮娘娘的,與我甚事?這個家我說話頂什麼用?保姆的地位都比我高哩!」 第二天,牛月清去了雙仁府那邊,莊之蝶在家,聽見撲撲騰騰的一陣響,知道是鴿子飛來了,就去涼台上接。柳月笑著搶先接了,一見那字條就說:「好不要臉!好不要臉!」 莊之蝶過去看字條,字條上什麼也沒有寫,用漿糊粘了三根短短的毛,旁邊一個紅圓圈,就裝了糊塗,說:「這是什麼,怎麼就不要臉了?」 柳月說:「你騙我不曉得嗎?這紅圓圈是塗了唇膏後用嘴按的,這是什麼毛,捲著捲兒,這不要臉的真不用寫字了,上邊的下邊的全給你寄來,讓你去的嘛!」 莊之蝶悄聲說:「你怎麼認出這是那東西上的毛了?」 柳月說:「你別以為我沒有,女子沒毛貴如金!」 莊之蝶說:「我可沒聽過貴如金,白板是白虎星剋人哩!」 柳月就惱起來,轉身就走。莊之蝶卻一把摟了到房裏,要解她的褲子。柳月還是惱著臉,把褲帶抓住就不放,說:「我是白虎星,把你剋了誰去×唐宛兒的!」 莊之蝶說:「已經是晦氣這麼多了,我也不怕剋的!」 柳月說:「你要來我就來了?我去找你,瞧你沒睡著也裝著睡的!我現在沒那個興頭,你別動手動腳的強迫。那一次讓你佔了便宜,壞了我女兒身,你卻想幾時來就幾時來,我還是閨女,將來還嫁人不嫁人?」 莊之蝶見她真的生氣起來,也就把牛月清要嫁她給郊區的乾表姐的兒子,趙京五又如何來求婚,他又怎麼說服牛月清,準備給她和趙京五作媒的事一一說了,問柳月的主意。柳月聽了,卻嚶嚶啼哭起來。莊之蝶一時不知所措,說:「你怎麼哭了?你是嫌沒及時給你說嗎?」 柳月說:「我只哭我自己太可憐,太命苦,太自不量力,也太幼稚了!」 說罷回到她的臥室呆呆一個人垂淚了。莊之蝶悶了半會兒,想她這惡狠狠的話後的意思,終於醒悟柳月原是一心在他身上,企望得有一日她能取代了牛月清嗎?這麼想著,倒覺得柳月太鬼,太有心計,就多少有些反感,也不再去勸說柳月,只在客廳裏坐了擦皮鞋。但是,柳月卻從她的臥室出來,倚在牆上,說:「莊老師。」 莊之蝶頭沒抬,擦他的皮鞋。柳月又叫了一聲:「莊老師!」 莊之蝶說:「莊之蝶已不配作你的老師了,莊之蝶是個壞人,老奸巨猾,欺負了幼稚的柳月。」 柳月就笑了,說:「我這話說錯了嗎?難道不是我幼稚嗎?我一個姑娘家能和你在一起,我有我的想法就不應該嗎?我現在才明白,我畢竟是鄉下來的一個保姆,我除了長相還差不多外,我還有什麼?我沒有的了,我想入非非就是太幼稚了!但我並不後悔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壞,你只要需要我,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以後就是嫁了誰,我這一生也有個回憶頭!現在我只求你實話告訴我,趙京五真的給你這麼說了?他是說心裏話,還是只要佔佔我的便宜?」 莊之蝶被柳月這麼一頓訴說,心裏到有些難受。他放下了皮鞋,過來拉了柳月,突然攔腰端平了她,說:「柳月,你要原諒我,真的。他向我央求作你們的媒人是真心的。如果你不滿意,我就回絕了他,我再給你慢慢物色更合適的。」 柳月的雙手就伸上來勾住了莊之蝶的脖子,仰了臉面親起那一張嘴來。兩人作鬧玩耍,嘣兒一聲,一枚扣子掙掉了落在地上,柳月努力了身子去撿。莊之蝶偏不讓撿,柳月的上半身已伏了地上,下半身還被箍著,笑的顫聲吟吟。莊之蝶就覺得手裏滑滑的,放下了人,展手看時,柳月已羞了臉趴在地上不動。□□□□□□(作者刪去兩百字)事畢,柳月說:「這事我再不敢幹了,將來趙京五知道了他會怎麼賤看我!」 莊之蝶說:「他哪裏想得來的。你大姐回來了問起我,就說我到報社開個寫作會去了。」 柳月說:「你還要到她那兒去?」 莊之蝶說:「她叫了幾次我都沒去,再不去,她在那邊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兒了!」 柳月心理不免又犯上醋意說:「你去吧!在你心裏我只能是她一個腳指頭了,可你給她說,今日卻是先有了我才有她的!」 莊之蝶走後,柳月坐在那兒想了很多心事,趙京五原來對她這般上心,但自己倒只覺得他待她好,沒想到那個份而上去。莊之蝶雖是愛她,但更是心思在唐宛兒身上,即就是將來和牛月清越發精起來離了婚,重新結婚的也是唐宛兒,不會輪到自己。何況這麼下去,自己哪裏比得上唐宛兒,她是有男人的,一切有個遮掩,自己還是未嫁人,到頭來要嫁個安穩家兒就難了。如今趙京五肯要她,雖他比不上莊之蝶,卻要比起唐宛兒那個周敏來,要戶口是城市戶口,要錢也有錢,更有一表人才哩!柳月這般思想,一時自感身價也就高漲起來,一顆心兒就作想起了趙京五來。又怕是莊之蝶哄了她,就大起膽子給趙京五撥電話。電話裏她先是隱約透露莊之蝶的意思,趙京五在那邊連聲叫好,一張薄紙捅開,千句萬句表達他對柳月的愛慕,直說的柳月也渾身燥熱,一邊在電話裏說盡柔情。那邊一個愛的,這邊一個愛的,柳月的手就伸下去,不覺已是淫聲顫語呢喃不清。 此叫聲剛好被開門進來的牛月清聽到,問:「和誰說話?」 柳月嚇得一身冷汗,放下電話走過來說:「一個女孩子來電話問趙京五在不在咱家?我問你是誰,她說是趙京五本家堂妹,一口一個她京五哥哥的,我就說你那京五哥哥不在這裏的,把電話放了!這個趙京五,他怎麼把咱家的電話號碼告訴他堂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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