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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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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這天晚上,電話召來了孟雲房,並由孟雲房通知了周敏、洪江和趙京五來到家裏。他們研究了對策,提出僅靠雜誌社的人是不行了,只能在市中級法院下功夫,做到讓不受理此案為好。趙京五說他認識法院的一個法官叫白玉珠的,不知此案經不經他手,就是不經,他也會從中通融的。莊之蝶就立即讓趙京五和周敏連夜去白玉珠家見人,不管早遲,必須來這裡報告情況。牛月清便收拾了一大包禮品讓提了。周敏說:「這個費用由我出。」 牛月清說:「這點小事計較什麼,保不定以後花錢的地方多哩,有你出的。」 趙京五、周敏一走,莊之蝶說:「臉上都高興些,什麼大不了的事,咱們打麻將等他們吧。」 莊之蝶、孟雲房、牛月清、洪江就圍桌打起來。柳月在旁取菸供茶,拿眼睛就直看洪江。洪江說:「柳月,我那衣服在那兒掛著,你掏上邊的口袋,給我拿些零錢來吧。」 柳月去衣架掏上衣口袋,就掏出一個小小的存摺,打開看了,上邊戶頭寫著自己名字,下邊新填金額是三百元,便裝進了自己口袋裏,說:「洪江呀,就這些錢呀?!」 洪江說:「還少呀,不少哩!」 牛月清說:「有多少?」 柳月說:「十二元的。」 洪江對著柳月䀹䀹眼,就笑著說:「我善於白手奪刀的!」 柳月過來一邊看他出牌一邊說:「白手奪刀?我看你必輸無疑。人常說情場上得意,牌場上失意。你贏鬼去!」 孟雲房就說:「八萬,和不和?洪江又害哪個女子了?」 說得洪江脖臉紅透,把不該打出的一張三餅竟也打了出去。柳月罵他牌出得臭,拿手拍了那一顆頭,說:「洪江當書店經理,人物整齊,行頭又好,多少姑娘心不動的,還能不得意?!」 孟雲房說:「柳月,不要把洪江的港式髮型弄亂了。男人頭,女人腳,只能看不能摸的。我還以為你拿住他什麼了?!要叫我說,洪江倒難找下個好女子。世事就很怪,漂亮小伙子反倒找不下漂亮女子。洪江那媳婦我看就不如咱柳月,而柳月將來反倒找不下個漂亮小伙,這就叫跛子騎駿馬!」 氣得柳月拿了拳頭砸孟雲房,說:「五官不正的人心也不正!」 牛月清就發恨聲,指責柳月話說出格了。孟雲房說:「這都是我平日寵慣得小丫頭沒大沒小的了!」 牛月清說:「雲房,你講究整日算卦預測的,你算一算京五他們去的結果如何?」 孟雲房說:「算卦得我那一套傢伙,這裏倒沒個萬年曆書,我換算不來日月星辰的。」 柳月說:「我這裏有枚銅錢的,你搖一搖。」 說著從口袋裏掏了鑰匙,鑰匙串兒上果然一枚光亮亮的銅錢。莊之蝶見了,眼睛就發直,說:「柳月,讓我看看。」 柳月卻不給。牛月清就打出一張牌來,直催莊之蝶吃還是不吃?莊之蝶眼看著柳月,手卻從牌擺的尾部去抓牌,孟雲房就把他的手打了一下,說:「在哪兒抓牌?上廁所別上到女廁所去!」 莊之蝶安靜下來看牌,孟雲房說:「那一枚銅錢得搖多少次的?是這樣吧,月清你報一個三位數,要脫口而出,我以『諸葛馬前課』算算。」 牛月清說:「三七九。」 孟雲房左手掐動了,說:「『小吉』,嗯,還不錯的。」 牛月清臉上活泛了,說:「只要不錯,那你們就瞧著我怎麼和牌呀,牌是打精神氣兒的。怎麼著,扣了!坐起莊了!」 孟雲房氣得說:「你坐吧,坐個母豬莊。」 開始洗牌,院子裏有貓在叫喚,聲聲淒厲。洪江就問家裏養了貓了?貓在發情期間千萬別沾了那些雜種,他是有一隻純波斯貓的,趕明日他把波斯貓領過來。牛月清說:「哪兒養了貓?我不喜歡貓呀狗呀的,這是隔壁養的貓,討厭得很,過一段時間就招引一群野貓來叫喚。」 莊之蝶便叫道:「哎呀,下午我揭了涼台上的鹹菜甕蓋兒讓曬曬太陽的,別讓貓抓了菜去。」 柳月就來到涼台,莊之蝶卻閉了涼台門,悄聲說:「你哪兒拿的銅錢?」 柳月說:「我在浴室裏發現的,覺得好玩,拴在鑰匙串兒上的。」 莊之蝶說:「那是我的,快給了我!」 柳月說:「你的?銅錢上還有個繫兒的,我怎麼沒見你以前在脖子上戴過?」 莊之蝶說:「我戴了好些日子的,日夜不離身,你哪裏知道?」 柳月說:「一個大男人家戴一個銅錢,我還是第一次見的。瞧你那急樣兒,莫非這些日子,我們在雙仁府那邊,什麼女人送了你的情物?」 莊之蝶說:「你別胡說!」 把柳月雙手捉了,去她口袋裏掏,掏出來了,柳月偏又來搶,莊之蝶把銅錢就含在了口裏,一臉的得意。這邊三人洗了牌又壘好擺兒,遲遲不見莊之蝶過來,孟雲房就粗聲說:「挪個菜甕就這麼艱難?之蝶你還打牌不打?」 莊之蝶立即從涼台上回來,銅錢已經在口袋裝了,說:「雲房,今年鹹菜做得好,你要喜歡吃,一會兒給你帶一塑料袋兒。」 到了子夜時,趙京五和周敏回來了,說是找到了白玉珠,白玉珠沒有接受這個案子。但他已經知道本院收到了這一份起訴書,整個法院內部議論紛紛,自然是說東的,也有說西的。起訴書原本是呈交給刑事庭的,因夠不上刑事案件轉入了民事庭。民事庭接受此案的庭長和審判員司馬恭都是他的朋友,他是能溝通他們不要立案的。這白玉珠態度極好,主張先不必找庭長,而主要找司馬恭,立即就領了他們去見了那姓司馬的。 司馬審判員不冷不熱,他們就說了莊之蝶老師原本晚上來拜見他的,因走到了半路上害肚子疼,來不了了,讓他們代表了來拜見,並送了一本書作個紀念的。這本書是周敏多了個心眼,在夜市書攤上買的,並由周敏模仿了老師的筆體簽的名。他們從司馬恭家出來後,又去了白玉珠家,白玉珠說莊老師這麼大的名氣,早想結識只是沒機會,能有這事而交個朋友他很高興,就談了莊老師的書如何好看,他的兒子更是喜歡讀,兒子是軍人,在師部搞通訊報導,還寫散文隨筆這一類文章,也算個小作家的,還望莊先生以後多教導。說到這兒,牛月清就說:「別的要求咱不行,這一點咱是能辦到的,那孩子寫了東西,你們都可以幫他發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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