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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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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進屋洗臉擦汗,唐宛兒就又用夏捷的化妝品描眉搽紅。然後支了桌子,擲骰子定方位,坐下碼起麻將來。牛月清說:「雲房呢?孕璜寺裏又練氣功去了?」 夏捷說:「鬼知道!現在沒黑沒明研究邵雍哩。一隻眼睛瞎了,還要再瞎一隻的。」 孟雲房一目失明大家都知道了的,就說笑要全瞎了誰看你夏捷這花不楞登的模樣呀!夏捷說出一句:「瞎了雙眼,我引野男人來,他眼不見了心不煩!」 說得大家都啞了口,不知怎麼接應。牛月清就聽得門外有叫賣鮮奶的,說:「柳月,這聲像是劉嫂,你出去看看,是不是她?」 柳月出得門來,門口正是牽了奶牛的劉嫂。就說:「劉嫂,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賣奶?」 劉嫂說:「這不是柳月嗎,你怎麼在這兒?今日去北大街送了奶,回來路就堵了,怎麼也走不過來的。」 柳月說:「把牛快在那裏拴了,你進來吧,我家大姐也在這裏碼牌的。」 不容分說,把牛拴了那棵紫槐樹上,拉劉嫂進來。牛月清、唐宛兒、夏捷便招呼讓坐,劉嫂說:「我這模樣,怎麼到你們這兒坐了!」 牛月清說:「這是我們的一個朋友家,沒干係的。平日總是吃你賣的牛奶,今日既然這麼遲了,也不急著就回去,在這兒玩吧,中午飯咱都在這兒吃,不怕吃窮了她的!」 就硬按她坐了牌桌。劉嫂平日在村裏也是好碼個牌的,如今見這些城裏夫人要她玩,也巴不得樂樂,更覺得體面。但不知她們玩多大的價兒,按了按貼身口袋裏賣奶的零錢,只怕輸了精光白跑一趟城,更是怕欠帳惹人家笑話,就不來。牛月清看出她的意思,便說:「數兒不大,五角一元的,你來替我打好了,贏了歸你,輸了算我的!」 唐宛兒說:「師母有錢,今日咱就贏她的!」 劉嫂只好坐了,說:「那我只替你打,我手臭的,打一圈你來。」 柳月見牛月清立在旁邊,就說:「大姐,你來打吧,我得趕文聯大院那邊給莊老師做飯去。」 唐宛兒故作糊塗說:「莊老師近日住在文聯大院那邊?」 牛月清沒回答她,只對柳月說:「甭管他,他整日在外說回來就回來,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他以為咱就不會?!」 唐宛兒問柳月:「他們鬧矛盾了,不在一塊住的?」 柳月低聲說:「哪裏!」 不再理睬。唐宛兒鬼機靈,不知莊之蝶兩口到底怎樣,見柳月這樣,有些惱,卻不顯在臉上,一邊碼牌,一邊心裏嘀咕莊之蝶兩口到底是怎樣了,就把一張不該打出的牌也打出去了,樂得柳月吃了夾張,撿了那牌用嘴梆梆地親。唐宛兒說:「我真是個好飼養員!」 就站起來說要去廁所放放毒的,讓牛月清替她碼牌。出去到大門口,看見奶牛像一尊石頭一樣臥在那裏,只有尾巴活著,左右搖趕了蒼蠅、牛虻。就暗中打卦道:莊之蝶一再說要我等他,他真是尋機鬧了矛盾還是平時的口舌嘮叨?若是為我,這牛就哞一聲的;若不是為我,這牛就是不動。看了一會,牛雙耳聳起,打起一個響鼻,卻是沒叫。唐宛兒也說不準是為了她還是不為了她,怏怏返身回來,在門口,卻突然尖銳銳叫道:「哎呀,莊老師,你怎麼也來啦?這真是山不轉路轉,竟在這裏都碰著上啦!」 屋裏聽說莊之蝶來了,牛月清忙推了牌說:「不要說我在這兒!」 閃身進了臥室,放下簾子。唐宛兒早看見牛月清的動靜,明白他們真是有了生分,就越發得了意,一邊笑著給那三人擺手,一邊說:「莊老師你這兒坐。師母也在這兒的,師母呢?」 眾人見她這樣,也都跟著耍惡作劇。說:「師母知道老師來了,在那裏『女為知己者容』哩!」 就憋住笑。唐宛兒也強忍了,說:「你怎麼要走呀?你一聽說師母在這裏就要走?!」 便自己踏了步走到院裏,又重重地摔了一下門。便聽得牛月清在屋裏罵道:「讓走吧,都不要攔,讓他走吧,他不願見我,就永遠不要見我罷了!」 那罵聲中卻帶了哭腔。眾人就哈哈大笑,夏捷和柳月跑進去拉了牛月清出來說:「都是唐宛兒作的乖,哪兒就來了莊之蝶?!宛兒,你還不快些給師母磕個頭兒道歉!」 唐宛兒好一陣開心,搖頭晃腦走進來,卻真地跪在牛月清面前。牛月清又氣又笑,一把擰了唐宛兒嘴,罵道:「你這騷精貨,真該是街上唱的『我們是害蟲』,用『一〇一』把你殺死!」 耍了四圈牌,孟雲房卻回來了,領了一個小孩,正是前房老婆生的兒子孟燼。孟雲房讓孟燼來一一問候眾嬸娘,孟燼眼並不看各位,嘴裏只道了「牛嬸娘好」、「唐嬸娘好」,就鑽到孟雲房書房去翻書動筆。夏捷臉上不好看起來,卻沒有說什麼。孟雲房就高興地去廚房做飯,聲明誰也不得走的。劉嫂過意不去,用五個缸子出去擠了牛奶要給大家一人一杯。 牛月清說她不喝生牛奶的,讓給孟燼,孟燼一口氣喝了。牛月清說:「這孩子都這般大了,活脫脫一個小孟雲房。」 夏捷低聲說:「為這事我和雲房沒少嘔氣!當年結婚時我就約法三章,第一條就是孩子判給了你前妻,你要照看他可以,但不能讓到這個家來。他那時答應得好好的,可現在卻常把孟燼領回來。我說了他,他嘴上說以後不了,但我一出門,又是領了來好吃好喝,今日他以為我又不在家,這不,就又領了來了!」 牛月清說:「那畢竟是雲房的兒子,領來就領來吧,一個孩子又能吃了多少?」 夏捷說:「我倒是不嫌孩子能吃了多少,只是我與前夫離了婚,我那孩子判了跟我,雲房原本對我那孩子嘴愛心不愛的,若又領了這一個回來,他只待孟燼親愛,冷落了我,更要讓我那孩子顯得可憐了。」 牛月清一時不知怎麼說了好,勸道:「你把水端平就是,雲房那邊,我去說他。現在既然是一家人,兩邊的孩子都是咱的孩子,萬不得偏這個向那個的!」 唐宛兒見她們說得親密,也坐了過來,兩人就岔了話,論起天氣來。 吃飯時,柳月還在牽掛著莊之蝶,說:「莊老師不知道這頓飯吃些什麼?」 孟雲房說:「他呀,吃好的去了。中午我在街上碰上他了,他說去雜誌社的,到那兒不是他請人家,就是人家請他。」 吃罷飯,劉嫂說她肚子飽了,牛肚子還是空的,她得趕快回去,就走了。孟雲房陪眾人又玩了四圈牌方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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