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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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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說:「我說怎麼眼熟的?我記起來了,他這般威風,到咱家對莊老師卻龜孫子似的!」 突然叫起來,「哎,哎──」 牛月清說:「胡叫什麼,尖聲乍語的像個什麼!」 柳月說:「那不是唐宛兒嗎?」 牛月清看時,人窩裏正是唐宛兒和夏捷,兩個人容貌美艷,服飾時興,顯得非常出眾。聽見叫聲,唐宛兒的一顆頭轉軸似的扭著四周看,終於看到了這邊,就叫道:「柳月,你和師母也看熱鬧了,莊老師沒來?」 兩人就擠過來,跳上石台,拉手攀肩,嘻嘻哈哈不停。這邊原本花團錦簇,笑得又甜,早惹得眾人都拿眼光來瞅,便有一幫閒漢在那裏衝了她們笑。四人忙避了眼。聽見一個人說:「小順,小順,你沒聽見嗎,你魂兒走了嗎?」 一個說:「瞧,四個炸彈!」 柳月聽著了,悄聲問夏捷:「炸彈是什麼?」 夏捷說:「就是說你能把他震昏!」 柳月就捅了唐宛兒的腰,說:「你才是炸彈的。今日打扮得這麼嬌,讓誰看的?美死你!」 動手偏拔了她頭上一個髮卡,別在了牛月清的頭上。牛月清取下來,看是一枚大理象牙帶墜兒的髮卡,說:「宛兒,周敏也給你買了這卡子?」 唐宛兒臉先紅了,「嗯」了一聲。牛月清說:「你戴上好看的,你莊老師前年去大理開會,也買了一枚給我,太大太白艷,我怎麼用得出來!還一直放在箱裏。我只說大理有這貨,西京也有賣的?!」 就重新卡在唐宛兒頭上。唐宛兒就用腳踢了一下柳月。柳月從石台跳下去。沒站穩跌在地上,把那灰白蘿蔔褲沾了土,就使勁抖著,重新上來。唐宛兒說:「你好大方,遺下那麼多好東西也不撿了?!」 柳月就往地下看,說:「什麼東西!沒有啊?」 唐宛兒說:「一褲子的眼睛珠子,讓你全抖了!」 三人愣了一下,就都笑起來。牛月清說:「宛兒這騷精想得怪!今日要說讓人看得最多的怕只有你宛兒!」 這時候,鼓樂突然停歇,產品介紹單就雪片似的在那邊人頭上飛,森林般的手都舉起來在空中抓,柳月便跑過去搶了。就見得鼓樂隊的人都突然戴上了面具,有的是蚜蟲,有的是簸箕蟲,有的是飛蛾,有的是蒼蠅,奇形怪狀,形容可懼,一齊唱起來: 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一〇一──!把我們殺死!把我們殺死!殺死!殺死! 唱畢了,鼓樂就又大作。如此唱了擊鼓,擊鼓了又唱,街上人一片歡呼,盡往前去擁擠,一時秩序大亂。就聽見有婦人在破口大罵了:「哪個死不要臉的把我的錢包偷了!小偷,小偷,你以為鄉裏人都有錢嗎?『一〇一』有錢,我哪兒有錢,就那些進城要用的五十元你倒看上了?城裏人,你偷我的錢不得好死!」 有人就喊:「是小偷偷了,你罵城裏人?」 那婦人就又罵道:「城裏的小偷,你偷我的錢買好吃好喝,你老婆吃了不生兒,狗子吃了不下崽!」 有人就說:「這好了,你給計劃生育了!西京城裏賊多,誰叫你不把錢裝好?」 婦人說:「我哪裏沒裝好?我在人窩裏,幾個小伙子就身前身後擠,直在我胸上揣,我只說小伙娃娃家沒見過那東西,揣呀你揣去,我是三個崽的人了,那也不是金奶銀奶!誰知這挨槍子的挨砍刀的不是要揣我的奶是在偷我的錢!」 街上人一片哄笑,婦人說:「我氣糊塗了,我說了些麼呀?」 身子就在人窩裏縮下去,人群又如浪潮一般。夏捷就對唐宛兒說:「這你要吸取教訓哩,今日又是沒戴胸罩呀?」 唐宛兒說:「夏天我嫌熱的!」 柳月跑近來,說:「大姐,這上邊有莊老師的文章。」 唐宛兒一把抓過了產品介紹書,說:「讓我看看,莊老師的文章怎麼樣?」 就唸起來。牛月清說:「別唸了。把你莊老師的名字刊在這兒,多丟人的!姓黃的一定是又沒打招呼!」 這麼一說,旁邊就有人指著嘁嘁啾啾起來。牛月清隱約聽得一個男的對旁邊人說:「瞧見了嗎,那就是一幫作家的夫人。」 幾個聲音問:「哪個?哪個?」 男的說:「中間那個穿綠旗袍的,是莊之蝶的夫人。」 牛月清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這人必定是認得我的,我卻怎不認得他;他要是認得我,按往常兒也必是過來與我打招呼的,卻不過來招呼,只在那裏說長說短,這是什麼意思?知道了我和莊之蝶鬧了矛盾,在取笑了我?當下就對三人說:「咱們走吧,這裏人多眼雜的。」 四人就走下石台,向南大街走去。夏捷說:「既然不看了,這裏離我家不遠,去我那兒打牌去!」 牛月清說:「我和柳月得回去了,逛了半天的。」 夏捷說:「正是因了你,我才說這話的。平日你那麼辛苦,總是忙得走不出來,今日有逛街的閒情,怎就不去我那兒?宛兒,柳月,你們兩個架了她,抬也要抬去的!」 牛月清就笑了說:「好,不過日子了,豁出去浪一個白天!」 四人就風過水皮一樣拐了幾條巷,到孟雲房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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