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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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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燦說:「嗯。」 身子就搖晃著。莊之蝶握筆的手伸過去,在拿筆的手扶在阿燦的腰際時,身子同時往起站,於站起未站起的地方,俯下來了一張嘴接住了上來的一張嘴,那筆頭就將墨水印染了一點黑在阿燦的白衫上。兩人抱在了一起,把一張藤椅也撞翻了。莊之蝶說:「阿燦,這是我寫的最好的一封信,我是帶了對你的好感之情來寫的。」 阿燦說:「真的,你真的喜歡我?」 莊之蝶又一次抱緊了她,他不想多說,也不需要說,他以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的狂熱來表示他對她的同情和喜歡。阿燦在他的懷裏,說:「你不知怎麼看我了,認作我是壞女人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能喜歡我,我太不敢相信了,我想,我即使和你幹了那種事也是美麗的,我要美麗一次的!」 她讓莊之蝶坐好,又一次說她是好女人,是好女人,她當年學習很好,但她家成分高,她從安徽去新疆支邊的,在那裏好賴找了穆家仁,前幾年一塊又調到西京的。她現在日月過得很糟很累,是們小人物,可她心性還是清高。她是不難看的,有一副好身架,臉子還算白嫩,可她除了丈夫從未讓任何人死眼兒看過她,欣賞她。莊之蝶說:「阿燦,我信你的,你不要說了。」 阿燦說:「我要說的,我全說給你,我只想在你面前作個玻璃人,你要喜歡我,我就要讓你看我,欣賞我,我要嚇著你了!」 竟把衫子脫去,把睡衣脫去,把乳罩、褲頭脫去,連腳上的拖鞋也踢掉了,赤條條地站在了莊之蝶的面前。莊之蝶並沒有細細地在那裏品賞,他抱住了她,不知怎麼眼裏流出了淚來。阿燦伸了手來擦眼淚,說:「你真的被我嚇若了?!」 莊之蝶沒有說話,待阿燦在床上直直地睡下了,他也把自己的身子交給了阿燦。阿燦輕聲叫起來:「你真的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麼?!」□□□□□□(作者刪去四百十一字)阿燦把他拉下去,他只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阿燦說:「我是香的,穆家仁這麼說過,我的兒子也這麼說,你聞聞下邊,那才香哩!」 莊之蝶趴下去,果然一股熱騰騰的香氣,就覺得自己是在去霧裏一般。□□□□□□(作者刪去二十二字)阿燦咬了牙子喊疼,莊之蝶就不敢,真怕傷了她。阿燦說:「你怎麼覺得好你只管你的好。生兒子時,醫生就說我的骨盆比一般人窄,還怕生不下孩子的。」 莊之蝶又慢慢地試探著。她搖搖頭,就只是笑。說說話話的,待到莊之蝶說他要排呀,阿燦卻讓他排在外邊。□□□□□□(作者刪去五十一字) 阿燦說:「讓你排在外邊,是因為我是沒帶環的,我怕懷孕的。」 說著,又雙手摟了他去,緊緊抱了睡在一起,突然臉上抽搐,淚流滿面。莊之蝶趕忙就要爬起來,說:「阿燦,你後悔了嗎?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的。」 阿燦卻又撲起來摟了他躺下,說:「我不後悔,我哪裏就後悔了?我太激動,我要謝你的,真的我該怎麼感謝你呢?你讓我滿足了,不光是身體滿足,我整個心靈也滿足了。你是不知道我多麼悲觀、灰心,我只說我這一輩子就這樣完了,而你這麼喜歡我,我不求你什麼,不求要你錢,不求你辦事,有你這麼一個名人能喜歡我,我活著的自信心就又產生了!我真羨慕你的夫人,她能得到你,她一定幹什麼事情都幹得成功,幹得輝煌,我嫉妒她,太嫉妒她了!但你相信,我不敢去代替她,也不去那麼想。我和你這樣,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和負擔的!」 莊之蝶從沒有聽到過女人給他說這樣的話,他爬起來,擦乾了她的眼淚,說:「阿燦,我並不好,你這麼說著倒讓我羞愧!」 就坐在那裏,木木呆呆起來。阿燦卻說:「我不要你這樣,我不要你這樣!」 再一次把他抱住,頭倚在了懷裏。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阿燦輕聲問:「你想抽支菸嗎?」 手就去床頭的菸盒裏抽出一支,叨在嘴裏點著了,取出來塞在莊之蝶層上。莊之蝶卻取下了,說:「你讓我能再聞聞你的香嗎,讓你的香遮遮我身上的臭氣!」 阿燦溫順如貓地睡平了,莊之蝶就跪著,從頭到腳又吻著聞了一遍。他告訴了阿燦「求缺屋」的地址,他希望他們還能見面,阿燦滿眼淚光地答應著。 *** 西京大雁塔下有個名字古怪的村子,叫爻堡,人人卻都能打鼓。相傳,爻堡的祖先是秦王軍中的一名鼓師,後落居在此了,鼓師的後代為紀念祖先的功德,也是要團結了家族,就一直以鼓相傳,排演「秦王破陣」的鼓樂。世代的風俗裏,二月二是龍抬頭的日子,在爻堡卻是他們的鼓節,總要打了一面杏黃旌旗,由村中老者舉旗為號,數百人列隊擊鼓去城裏大街上威風。那時街上店鋪圖吉祥,鼓隊所到之處,便將三尺三寸紅綾縛於帶旗人的頭上,千支頭萬支頭的鞭炮放得天搖地動。到了這些年,形勢衍變,爻堡人仍是擊打鼓樂,卻以鼓樂為生。城南郊區的農民經營企業,一有新開發的產品要宣傳,突破了多少萬元要報喜,就請爻堡人的鼓樂。因此上,城牆圈內的市民不光在二月二滿街跑著瞧鼓樂隊,平日一聽得鼓響,就知道那又是城郊農民發了業了,有了錢了,來城裏張揚顯誇的,就潮水般地湧了去看。 這一日,是星期天,鼓樂又在街上擊響,聲勢比往昔又大了許多。牛月清和柳月先是在家裏纏毛錢團見,鼓點子就惹得心裏慌。雙手框著毛錢束兒的柳月不時地走神兒,牛月清罵句「猴溝子你坐不穩!」 卻收了毛線,要柳月去拿了她的高跟鞋來,說要看咱都看去。兩人就收拾了一下頭臉,來到街上。街上人山人海的只是走不過去。柳月就牽了牛月清的手,躍過了行人道欄,只從自行車道裏避著車子往前走。牛月清掙脫柳月的牽扯,嫌不雅觀,卻又喊:「柳月,你走那麼快,是急得上轎嗎?」 牛月清只說莊之蝶賭氣住了文聯大院那邊,一兩日即回來的,沒想到許多天日不見綜影,自個心就有些軟了,卻也要長一口作夫人的志氣,硬撐著也不去的。這樣在家待得煩悶,也尋思丈夫往日嫌其不注意收拾,就買了幾件新衣,把平日穿的並不舊的衣裳全給了柳月,今日看鼓樂出來穿了一雙尖頭高跟皮鞋,走不到一會兒,己懲得腳疼,只恨柳月走得快。柳月返回來,只好放慢腳步,說:「這鼓樂隊我可沒見過,陝北鄉裏逢年過節鬧社火,但鼓也沒敲得這麼緊的,把人心都敲得跳快了!」 牛月清說:「街上看鼓樂是要看的,但不僅是看鼓樂,還要看看鼓樂的人才有意思呢!」 柳月這才注意街上的人物怎麼這般多,都穿戴這般鮮艷。便立即發現了有許多人瞅著自己看,悄聲說:「大姐,你好漂亮,人都看你的。」 牛月清說:「看我什麼,老太婆了誰還看的,是看你哩!」 柳月雖穿的是夫人送她的舊衣,但柳月是衣服架子,人又年輕,穿著並不顯舊,更比新做了的衣服合體。聽了夫人的話,知道街上人在看著她,偏高揚了頭臉,不左顧右盼,只拿眼角餘光掃視兩旁動靜,將那一副胸脯挺得起起的。牛月清說:「柳月,不要挺得那麼起!」 柳月就吃吃地笑。好容易擠到鐘樓下,鼓樂隊從東大街就開過來,圍觀的人更多。雨人跳上了一家賓館門前的噴泉石台上,便見三輛三輪車並排駛著,一個巨大的標語牌就橫放在那三輪車上,牌上金粉寫了「一〇一農藥廠廠長黃鴻寶向全市人民致意!」 三輛三輪車後,是一輛三輪車上站看一個黑胖漢子,笑容可掬,頻頻向兩邊人群揮手。再後又是四路三輪車縱隊。兩邊的車上是鈸手,持著黃銅黃繫兒的響鈸;中間兩排車上各架一面大鼓,紅色鼓圈,焦黑泡釘,而所有人都是右肩斜著到左胯,掛了黃邊紅綢綬帶,上寫「一〇一農藥廠報喜隊」。 陽光底下,兩邊的銅鈸在手中猛拍三下,呼地一聲雙手高舉,將鈸一分,齊刷刷一道金光閃耀,那擊鼓人就裏敲三下,邊敲三下,在空中綰了花子,一槌卻在空中停了,一槌落下。如此數百人動作一律,鼓鈸交錯有致,早博得街上兩邊看客齊聲喊好,掌聲不絕。牛月清看了半會兒,突然說道:「瞧那黑醜漢子,像毛主席檢閱部隊的,現在有錢,什麼格兒都可以來了!那人我是認識的,到咱家去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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