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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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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短衫兒沒有貼身,朝上看去,就看見了白胖胖的兩個大乳,乳頭卻極小,暗紅如豆。莊之蝶說:「你原來不戴乳罩?」騰了手就要進去,柳月扭動著身子不讓他深入,□□□□□□(作者刪去二十五字)說:「你什麼女人沒見過,哪裏會看上一個鄉裏來的保姆?我可是一個處女哩!」 一撥手,從莊之蝶身上站起來,進廚房做飯了。莊之蝶落個臉紅,還躺在地板上不起來,想自己無聊,怎麼就移情於柳月?兀自羞慚,卻聽得廚房裏柳月又唱了,唱的是: 大紅果果剝皮皮, 外人都說我和你。 其實咱倆沒那回事, 好人擔了個賴名譽。 夜裏,夫婦二人在床上睡了,說家常話,自然就說到柳月。牛月清問:「柳月今日怎麼穿了我那雙皮鞋?我先不經意,她見我回來了就去換了拖鞋,臉紅彤彤的,我才發現的。」 莊之蝶說:「她早晨洗了她的鞋,出門要買菜時沒有鞋穿,我讓她穿了的,回來她怕是忘了換。這女子倒是好身架,穿什麼都好看,你那麼多鞋的,那雙就讓她穿了吧。」 牛月清說:「要給人家鞋,就買一雙新的送她。我那雙也是新穿了不到半個月,送了她卻顯得是咱給她的舊鞋。」 莊之蝶說:「夫人好賢慧。那我明日就給了她錢讓她自個去買一雙是了。」 牛月清說:「你倒會來事!」就又說,「我還有一件事,想起來心裏就不安的,今日清早去上班,在竹笆市街糖果店裏看有沒有好糖果兒,那個售貨員看了我半天,問道:你是不是作家莊之蝶的夫人?我說是的,有什麼事?她說我在一份雜誌上看見過你夫妻的照片,你家裏是不是新僱了一個保姆?我說是呀,是個陜北籍的叫柳月,模樣兒水靈,誰看著也不會認作是鄉下的女子。她說,人皮難背。我問說這話有什麼由頭,莫非柳月來這店裡買糖果,是多找了錢沒吭聲就走了嗎?那售貨員說柳月以前在她家當保姆的,就咬了牙齒發恨聲:這保姆可坑了我了,我從勞動市場領她去我家看孩子,她不知怎麼就打聽到你們家,鬧著要走,要走我也不能強留不放,只是勸她等我找到新的保姆了再走吧。這不,一天下班回來,孩子在家裏嗚嗚哭,她人不見了,桌上留個條兒說她走了!她攀了你們高枝兒了,害得我只好在家看了孩子半個月,工資獎金什麼也沒了,她倒多拿了我的半月保姆費。售貨員說了這一堆,我沒吭聲,信了她怕事實不確冤了柳月;不信吧,心裡總是不乾淨,像吃了蒼蠅。你說是實是假?」 莊之蝶說:「柳月不會心毒得那樣的,怕是柳月能幹,那家捨不得她走;她走了那家人倒嫉恨了咱,說些挑撥話兒。」 牛月清說:「我也這麼想過。可這女子模樣好,人也乾淨俐落,容易討人歡心,我待她好是我的事,你別輕狂著對她好呀!」 莊之蝶說:「你要這麼說,明日我就辭了她!」 牛月清說:「你知道我部會讓她走的,你說放心的話!」 說著就蠕動了身子,說她要那個,莊之蝶推說腿是這樣,是要我命了嗎?牛月清伸了伸腳腿了,說:「那你要記著太虧了我!」 趴下身瞌睡去了。 第二天,牛月清去上班,乾表姐卻把電話打到她的單位,牛月清自然問她娘在那邊怎麼樣?乾表姐說啥都好的,早上一碗半紅豆兒稀飯,中午吃半碗米飯,飯是不多,菜卻是不少的。你姐夫從渭河捕了三條魚,孩子們都不准吃,只給老姑吃。晚上是兩個雞蛋蒸一碗蛋羹的,還有一杯鮮羊奶。老姑是胖了,也白了,只是擔心家裏的醋甕兒沒人攪搗,讓我給你說,別只捂著甕蓋兒讓壞了。再就是嘮叨沒個收放機,不能見天聽戲的。牛月清說,娘這麼愛聽戲的,她年輕時就見天坐戲園子。也便說了這邊的事,譬如醋沒壞的,娘的幾雙舊鞋刷洗晾乾了,收拾得好好的,那個王婆婆事來過幾次,還送了老太太一副黃布裏兜兒。末了,隨便也把莊之蝶的腳說了一句。 湊巧,這個中午他們單位的領導要去渭河灘一帶為職工採買一批便宜鮮羊肉,牛月清就匆匆回文聯大院那邊取了一部袖珍收放機和兩盤戲曲磁帶,要求領導一定去鄧家營,打聽她乾表姐的家,把東西捎過去。但是,牛月清中午回來,老太太卻已經在雙仁府這邊的家裏了。一問原委,是乾表姐打完電話,順嘴把莊之蝶的腳傷說了,老太太就立馬三刻坐不住要回,乾表姐奈何不了她,坐公共汽車就送了來。 老太太查看了莊之蝶的傷,並沒有說什麼,只嘟嚷著柳月被子疊得不整齊,桌子上的瓶子放的不是地方,窗台上的花盆澆水太多,牆角頂上的那個蜘蛛網怎麼就挑了?柳月不敢言語。到了晚上,柳月和老太太睡一個房子,老太太依舊以棺材為床,半夜裏卻在說話。柳月先以為是在給她說的,偏裝睡不理。老太太卻越說越多,幾乎是在和誰爭吵,一會軟下來勸什麼,一會兒又惡了聲嚇唬,且抓了枕頭去擲打。柳月睜眼看了,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就害怕起來,過來敲夫人的臥室門。莊之蝶和牛月清起來,過去問娘,是娘做噩夢嗎? 老太太說:「你們這一喊,他們倒都走了,我正好說歹說著的。」 牛月清說:「他們是誰?」 老太太說:「我哪裏知道?剛才我看著進來了幾個,手裏都拿著棍子,就知道又是來搕之蝶的腿了。這是哪兒來的,無冤無仇的搕我女婿什麼腿?」 牛月清說:「娘又說鬼了。」 嚇得柳月臉就煞白,牛月清又怨恨起來:「娘,不要說了,什麼人呀鬼呀的,只嚇著我們!」 莊之蝶說:「你讓她說。」 就問老太太:「娘,娘,你嚇唬住他們了?」 老太太說:「這都是些惡鬼,哪裏肯聽我的?你明日去孕璜寺和尚那兒要副符來,現在城裏到處是惡鬼,只有那和尚治得住的。要了符回來,一張貼在門框上,一張燒了灰水喝下,你那腿就好了。」 莊之蝶說:「明日我就去孕璜寺,你好生睡吧」 讓柳月也去睡。柳月不肯,就睡了客廳沙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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