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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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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分說倒在莊之蝶的碟裏。莊之蝶知婦人牽掛自己,便也夾了一塊回給她說:「這是好東西,你不能不吃。」 唐宛兒看時,夾過來的竟是鱉頭,黑長猙獰,很是嚇了一跳,斜眼看莊之蝶,莊之蝶故作平靜,婦人就將鱉頭夾起在口裏噙咂有聲,待莊之蝶投目過來,耳臉登時羞紅。夏捷已經瞧著,要說一句笑話來,莊之蝶便搶先道:「呀,我吃出針骨了!」 夏捷就說:「之蝶就是命好。去年大年初一我在餃子裏包了一分錢,誰也沒吃到。他來了,讓他吃,他不吃,說你嚐一個吧,夾一個給他吃了,沒想那一個就有著錢。」 唐宛兒咽下了鱉頭,羞紅方褪,卻不敢去瞧夏捷的眼睛,說是她去炒個豆絲肉片的,起身倒往廚房去。 莊之蝶又喝了許多酒,不覺頭沉起來,聽得廚房裏叮叮咣咣一片響,說:「一聞到味,我就坐不住了,讓我看看怎麼個炒法?」 夏捷說:「那有什麼看的,你要愛吃,以後讓唐宛兒到你家給你做。你老實著,吃我這杯敬酒,借花獻佛,權當我讓你看我的舞蹈的謝意了。」 莊之蝶笑著又吃了一杯,拿眼就瞥了門外,堂屋門口正對了廚房,廚房沒有掩門,唐宛兒在那裏忙活。 唐宛兒在廚房切了肉片,點了媒氣,火嘭嘭在響,就生出許多念頭。只將一面小鏡子放在灶前的案板上,鏡子正好映出坐在正位的莊之蝶,就想:若論形狀,作家是不夠帥的,可也怪,接觸了短短時間,倒覺得這人可愛了,且長相也越看越耐看。以前在潼關縣城,只知道周敏聰明能幹,會寫文章,原來西京畢竟是西京,周敏在他面前只顯得是個小小的聰明罷了!這麼想著,油就煎了,慌不迭要放豆絲,卻放了一塊未切的薑,薑上有生水,嚓,油花亂濺,一滴就迸出來,只覺得臉上針扎一般,哎喲一聲就蹲下了。 堂屋裏聽見婦人驚叫,周敏就跑過來,掰開女人手,臉已燒出一個明水泡兒,婦人急拿了鏡子照,眼淚就流出來。眾人忙問怎麼啦,周敏說:「沒甚事的,臉上濺了一點油。」 扶婦人到臥室去塗獾油。孟雲房說:「現在這女人,除了生娃娃,啥也不會了。」 夏捷說:「你別這麼說,我連娃娃也沒給你生的!」 大家又笑起來,自然孟雲房又去了廚房。 臥室裏,唐宛兒悄聲說:「真倒霉,讓我怎麼去見人!」 周敏說:「沒啥,莊老師不是那種講究的人。我見了他吃了一驚,我給你說的趴在牛肚子下吮奶的那人吧,你道是誰,正是他哩!」 女人說:「他不講究可不比你我的不講究,你我不講究是邋遢,他不講究就是瀟灑哩!」 周敏出來又陪吃喝,自把那雞肉撕開,把雞頭夾在莊之蝶裏,莊之蝶也夾了一隻雞腿給夏捷,又夾了一隻雞翅在碟裏要周敏給唐宛兒。周敏就說:「宛兒,你快出來,莊老師給你夾了菜的。」 婦人走出來,不好意思捂了臉,說:「真對不起。」 夏捷說:「怎麼對不起?」 婦人說:「爛臉給大家,不尊重人哩。」 莊之蝶心下就說:這婦人好會風情的。孟雲房笑道:「你臉細皮嫩肉的,這麼爛一點,也是一種對稱破缺嘛。」 婦人就坐下,那臉一直沒褪紅,一碰著莊之蝶的目光就羞怯怯地笑。莊之蝶帶些酒,心就慌起來,推說去廁所走出去。一進廁所關了門,那塵根已經勃起,卻沒有尿,閉了眼睛大聲喘氣,腦子裏幻想了許多圖像,兀自流出一些異物來,方清醒了些。復來入席吃菜,情緒反倒消沉了。 到了下午四時,酒席撤去,莊之蝶起身告辭,周敏如何婉留,言說去阮知非那兒有要事的,周敏就送了客人到十字路口。回來見唐宛兒還倚在門口,叫了一聲,婦人竟沒有反應,說聲「你發什麼呆兒?」 看那臉上燙傷已明泡消癟,結著一個小痂。唐宛兒回過神兒來,忙噘了嘴說:「今日我沒丟人吧?」 周敏說:「沒有的,你今日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漂亮!」 說著親婦人一口。婦人讓他親著,沒有動,卻說:「他們都挺高興的,什麼都好,遺憾的是莊老師的夫人沒有來。」 周敏說:「聽孟老師說,她近日住在娘家,她娘有病的。」 婦人說:「夏姐兒說他夫人一表人才。」 周敏說:「都這麼說。莊之蝶會娶一個醜老婆嗎?」 唐宛兒長嘆著一口氣,回坐在床上呆著個臉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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