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虹影 > 阿難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
|
|
這麼說,我算遇上了好時候,運氣真是太好。不過已經錯過9日和14日好時候,離下一個高潮24日還有三天。不必著急,到了這裡,不管什麼旅館,離恒河只是前門和後門的距離,我恭奉其盛已是手中現成的事。 我突然想起,辛格上校可能也是沖這昆巴美拉節,才從他的遁居地回到那幢房子?看來是我錯怪了他捨不得房子財產。他不像一個有危險的人,其他人也不是,在這神聖的節日期間,誰也不會做壞事褻瀆諸神,毀了自己幾輩子輪回。 我提著行李回到出租車裡,司機很得意地問,「去克拉克大飯店?」 車內空氣不好,一鑽進車裡,我覺得悶,就手忙腳亂地將車窗門搖下來,沒有理會他的話。他又問了一句。我才明白他是在和我說話,於是我想也不想地對他說,「開回老市區,沙特街28號。」這個時間已經太晚,到任何友人家裡都不合適,但是辛格既然真是個「聖人」,我就不見外了。 敲門之後不到半分鐘,門打開,僕人見我,什麼話都沒有問,就幫著提行李。辛格上校走過來,雙手合十說,「我知道你會回來,我一直在等你。」 第七章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風陰涼陰涼的,穿過竹窗簾進來。女僕領我進浴室,浴缸放在屋中央,有個低矮的土瓦罐,粉紅的荷花飄浮在水面,鮮嫩清香。她放好熱水,點上蠟燭熄掉電燈,人卻不離開。一問,原來是在等我脫衣服。她一件件接著我的衣服,三件套的旁遮比,乳罩內褲。當著生人,雖然是女人,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挽好頭髮,我跨入浴缸。她靜靜地走過來,跪在地上給我抹香油,像服侍一個公主。 房間裡熏了奇香,沁人心肺。我躺在寬大整潔的床上,被單薄薄的,非常柔軟。這一夜我睡得舒服恬靜,沒有用安眠藥,簡直是個奇跡。 接近天亮,我發現房門被推開,我半撐起身,我居然沒有穿內衣。只有在家裡,我才穿睡衣。旅行在外,我一般都要弄件T恤衫什麼的穿上。可是我竟赤裸著睡覺,是絕不會有的事。我想是因為這一天奔波累了;但是也有可能是被香料熏暈,那香氣具有催眠力,可以越過大片空蕩蕩的草地,帶我到漆黑的樹上,如同杜鵑,做個安全的巢。我沒來得及穿睡衣,就墮入夢境。 「你在看什麼?」聲音來自我身後。 我趕緊蓋上被單,吃驚地說:「你怎麼在這兒?阿難。」我做夢都想見到他,沒有料到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他笑了,笑得很大聲。「我知道你才是這樣正眼不瞧人,你的驕傲,天下聞名。」他坐在床邊,他的臉我很熟悉,只是聲音不太像。與一個人太近了,就覺得失真。 我說,「想不到我們這樣見面。」 「是想不到。你比你的書上的照片動人得多,也年輕得多。」他拿起我的手,「你的手也長得很美。」突然他停止說話,臉轉過去。我抓緊他的手,將臉靠在上面,我真怕他走掉。好奇怪,我對他而言,任何時候都算是一個陌生人。蘇菲不會這麼認為,因為我還是一個女人。想想,一個總具有新鮮感的女人,對一位身處異國他鄉某個舒適房間的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知道阿難會喜歡我,或者說他會誘惑我,而且彼此深具這誘惑的能力。我當然對阿難喜歡,當然會誘惑他,青春年少時接近崇拜的喜歡,連續下來,也就是接近心靈的誘惑。她讓我來,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她愛阿難,她會非常難過。如果她愛阿難,她也許不會難過,她是一個不同尋常的超凡脫俗的女人。 他的手濕熱,撫摸著我的頭髮,我的臉頰。我的心閃著奇異電光,臉發燙。我赤身裸體,如卡吉拉何寺廟的女神,體態婀娜,他如男神豐滿結實,線條優美。他在我睡著時脫光了我衣服,我喜歡自己像一個處女一樣害羞。 要是我的丈夫看見就好,這會兒他就在這個房間裡更好。千萬別誤會我想讓丈夫嫉妒,不是這個用意,我只是想讓他明白一點,也會有人對我有超過一般情況的興趣,我也需要一個男人,需要一個人和我晚上一起上床早晨一起起床,心心相惜,互相懂得,互相照顧。我這麼想的時候,失聲哭了,哭得很傷心,好像把以前所受的委屈和侮辱都哭回來似的。親愛的蘇菲,我們都活過來了,在男人把我們扔掉後,你看我還可以愛人,不在乎他愛不愛我,你也是,你甚至把我送到他面前。 絕對不是因為男人把我們扔掉,跟男人沒有關係,也不是需要一個男人,而是我孤獨,無法靠近這個世界。我盼望有一天我和你見面時說。以前我和你互相鼓勵說,必須做強者,否則就完了。好像我已經告訴你,換一個角度看同一幅風景,感覺真的不一樣。 我竭力控制自己,掙脫阿難的懷抱,向他抱歉,也是對自己解釋:在聖城哭泣也是一種沐浴,痛哭過去和今天一切說不出來的東西。 我的身邊突然圍了許多披白頭巾的人,我認出離得最近的人是辛格上校的女僕,她拿著我的手,她很焦急,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立即感到同樣的焦急。有人用一大銀壺,裡面盛了聖水,在朝周圍的人潑灑,銀壺轉向我,從我頭上砸下來。 我抓住女僕的手,她說,別怕,別怕,是大洗禮。她的聲音清晰起來,我睜開眼睛,果然是女僕,不過是在我房間裡。 女僕說,「你一直在哭,又哭又唱。」 我坐起來說,「那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她說,「你沒醒,我不能叫醒你,只能等待你自己醒來。」 剛才是一個夢,還是阿難真到我房間裡來過?不可能,我夢見他,而且是在一個大房子裡。在這之前,我從來也沒有夢見過他。夢裡的一切,好像在提醒我,我愛這個人,希望早點見到他。我對他有一種任何正常人的感覺,男女之間的感覺。是否應該把夢告訴蘇菲,看她怎麼說?不過夢沒有責任,夢者被夢者都無罪。 女僕說,「已經準備好你的早餐,在樓下。」 「辛格上校呢?」 「上校一日只一餐,只吃水果喝清茶。就你一人,早餐不必著急。」 我「哦」了一聲,問,「請告訴我,可不可以用房間裡的電話?」 「我下樓去問。」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