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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子


  顏子的日文歌實在是唱得地道。輕柔、低淺,如一脈流泉。是山口百惠早期的歌。

  剛開始我們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麥克風隔著膝蓋輪番遞過。話筒線麻亂地纏攪,抖一抖,方才吐松。無非是些"大河向東流"和"妹妹你大膽地向前走"。一片醉酒的狼叫。

  我想起顏子怎麼沒唱,只一旁坐著,手平整放在膝頭上,臉上似是對什麼都欣賞的笑意,就說你也唱一首嘛。反正是卡拉OK,大家互相一頓折磨嘛。

  她這才在點歌器裡點了首《愛隨風飄》。她一開口,包廂裡頓時靜下來。

  "顏子你在日本不是當歌伎吧?唱得這麼勾人。"有人這麼說著,然後一陣輕薄的笑。還有人說,"消掉原聲沒有?呵,消掉沒有?"

  顏子仍是那種淺淺的笑意,手又放回到膝頭上。楚楚可憐,但又風情萬種。

  後來顏子又唱了鄧麗君的歌。幾可亂真。她就是那麼樣的一種聲音,一種綿綿情意,一種業已香消玉殞的韻味。她的歌亦是讓人產生迷亂的錯覺。

  大家都不唱了,專要聽她唱。原來美麗的花,總是等到最後才綻放。

  唱歌是飯後的餘興節目。之前的那餐飯,是顏子做的東。因她從日本回來,"想看看你們"。這個"你們",卻皆是些我並不認識的書商和出版界人物。

  席間,顏子談起一個人。這人是她在東京認識的,網名叫丹哥。他的人生經歷非常複雜,是一位小提琴手,很早出國,定居丹麥,離婚後獨自開車遍遊歐洲,每到一地亦必四處留情。又輾轉更多地方,最後到日本,一連找了三個東洋太太,且還有一位跟他學琴的年輕東京小情人。(有個人聽了撫掌道,哈,一把中國茶壺配四隻日本杯子呵!)這倒不是說日本人一夫多妻,是這位丹哥找一個又棄一個,但棄掉的他又養著,有了新歡亦不忘舊愛。"丹哥還是蠻好心腸的,三位日本太太,一人給了一套房。想想日本的房子有多貴!"顏子道,"離了婚的太太,位子好像是從妻降到了妾,但也願意跟著丹哥。丹哥就是這樣有女人緣。"

  這位丹哥還真是有錢。他在東京開了家最好的提琴店,每把琴的價格,說出來都驚人。丹哥跟顏子說,提起中國人在日本做生意,給人印象都是掙小錢的,"老子就是要賺日本人的大錢。這才叫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顏子道,"不然他怎麼能夠給每位日本太太一套房子?"

  丹哥亦是有煩惱的時候,他早年在大陸的一個京劇團拉琴時有位同事,後來成了世界級的作曲家,極是風光。丹哥念起他來就歎氣,說自己雖賺了錢,但專業上混來混去卻還只是個流浪提琴手。"你看看人家!"他對顏子說,"我也要跟他一樣,出名,而且出大名!"顏子說丹哥就是這麼坦率,一點遮掩也沒有。丹哥靠什麼出名呢?寫作。丹哥寫了好多的東西,都貼在華文網上,(後來他也辦了自己的"丹哥故事"網)小說、散文、遊記、雜談,點擊率極高,尤其是他那些風花雪月的親歷故事。在海外華人裡,曉得丹哥的人越來越多。也有臺灣香港的出版商要出他的作品集。因丹哥寫的東西,你不看則已,一看就會上癮。

  顏子說,丹哥寫的雖然有些情色,但同丹哥打交道卻覺得此人特別正氣又義氣。"而且,怎麼說呢,特別逗女人喜歡。"

  我抽了口煙,道,有些人就是如此,身上有股說不清的氣場。

  "對,他就有。"顏子朝我點點頭。

  顏子又道,我請你們各位來,不是討論氣場的。我這次回來,一是探親,二是想幫丹哥在大陸推廣他的作品。他的東西真的精彩。各位是專業人士,今天特地請來幫我想想辦法。拜託了。來,喝了這杯酒!

  接下來的討論甚是熱烈。焦點是丹哥的書在大陸市場的賣點在哪裡。有人說是情色,有人說是幫中國男人揚威,還有人說是在世界和女人之中游走的傳奇,云云。總之誰說話,顏子就直直地望定誰。眾人一同說話,顏子就只好美目流盼,如一只探照燈。

  臨走的時候,顏子給了我"丹哥故事"的網址和她自己的電子郵箱。"你千萬要幫我看一看。有什麼想法請給我發封伊妹兒。拜託拜託。"

  我在網上看了丹哥的作品,果然覺得精彩。文風大膽潑辣且又浪漫多情,對自己的感受把握得極准且極坦誠。有股同最知心的人掏腸子掏肺說話的勁頭。且俗事不俗,分寸拿捏得極好。我就給顏子發了封妹兒,說這樣的書,大陸應當可以出。比起一些"身體寫作"的書來格調還要高出許多。

  顏子極高興,給我回了妹兒。說丹哥要聽了你的評價,不知會幾多高興。"丹哥如你所說確是有股對女人無往不勝的氣場。不過,老實說,對我無效。我只是要把這個事做成。我與丹哥已簽了大陸版權的代理合同。我的目的就是,把丹哥當成一棵搖錢樹!"

  原來如此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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