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荒原上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 |
六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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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他開著車漫無目的地行駛著。彭曉此刻正在她母親家裡逗兒子玩,這是肯定的。她媽媽幫她帶著兒子。她媽媽只有她一個女兒。她媽媽是一九六四年下放到江永的知青,她父親也是知青。他們只有彭曉一個女兒。他們很樂意帶外孫子。彭曉的母親是知青的時候,由於出生是資本家家庭,只好咬著牙蠢幹,結果「炸」了腰,現在病退在家,自然就樂不可支地帶著外孫玩。彭曉只需每個星期六和星期大回娘家做做母親就行了,平時還輪不到她為兒子操心。他不能剝奪她做母親的樂趣,況且她丈夫也許在她娘家扮演好女婿呢。周小峰那裡也不能去。他現在跟鄧小姐正熱火朝天地戀愛呢,兩個人說不定現在正在床上如膠似漆。周小峰難道是個老實人嗎?他是老實人,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老實人了。鄧小姐臉上一臉俗氣,笑容跟紙做的一樣不好看,周小峰對鄧小姐的感覺正好相反,他認為鄧小姐好就好在臉上不俗氣,笑起來很單純。這個豬!馬民當然還想起了別的朋友,但他估計他們不是在家裡做好爸爸——任自己的兒子或女兒迫害自己,就是坐在牌桌上搏鬥,拚死拼活什麼的。今天是星期六,很多人都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今天的行動。沒意思,沒味。 馬民對自己說。馬民一想起姨妹那種自以為可以扭轉乾坤的神氣,心裡就很來火。我要不是看在妻子的份上,早就一個嘴巴摑過去,要她半邊臉是腫的。他有氣地想,她還用請律師來威脅我,這個神經!我原來對她印象還好一點,認為她比她姐姐能幹,原來也是個不清白的女人。我要不是怕過於傷害了她姐姐,真的要對她不客氣。她還麻花樣的干涉我。我不離婚也要離婚給她看,讓她知道她是多麼蠢。她以為我害怕法院,害怕律師和我糾纏。我害怕什麼?我除了害怕女兒,我什麼都不害怕。這個世界有什麼東西值得我馬民害怕的?不與流氓打交道,不去犯法,你就什麼都不用害怕。他的車不知不覺地開到了距彭曉父母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星期六的傍晚,他就是開車把彭曉送到這裡分手的。他立即決定還是打彭曉的傳呼,決定剝奪她一次做母親的快樂。他把車速放慢到跟爬一樣,拿起手機按了彭曉的傳呼機號碼。當然很快就有了彭曉的回話。 「我想約你去聽聽歌,讓別人的歌聲驅趕一下我們的煩惱。」他這麼說。 彭曉在電話那頭一笑,「現在已經九點鐘了。」 「那有什麼關係?夜總會可以玩到十二點,離十二點還有三個小時。」 「你硬要去玩?」 「是的,我就在你父母家外面的路口上。你出來羅。」 她出來了,臉上飄揚著芬芳的笑容。馬民老遠就嗅到了這種笑容裡揚出來的芳香,馬民很高興,他一個電話,她就出來了,這證明她心裡有他。馬民打開車門,她那張香噴噴的臉鑽了進來,接著身體也進來了。「我一看見你,心裡就高興。」馬民對她說。 她對他一笑,那種笑容裡芬芳四溢。馬民開著車朝前奔去,駛到一處沒有路燈的地段裡,馬民停住車,「我要好好地親你下,你太讓我動心了。」馬民說,抱住她,臉就很激情地湊了過去。「我可能為你,女兒都不得要了。」他吻她的嘴時說。 「你不起說你只有一個女兒?」 「她太旗幟鮮明地站在她媽媽的立場上了。」 她笑了,「怎麼呢?」 「她原來最喜歡聽我說捉蛐蛐的故事,她現在連這都不肯聽了。」 「你捉蛐蛐的故事很動人是罷?」 「不,但她喜歡聽,這也是因為我沒別的故事講。」馬民說,「我剛才對她說,我跟你講個新的捉蛐蛐的故事,她說『我才不聽呢』,這個小東西。」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天天。」 「會有這一天,她跟你一樣的聰明可愛。」馬民說,又開著車朝前機去。 「我們莫到歌廳裡去,」彭曉折過頭對他說,「歌廳裡太吵了,應酬就沒辦法,不是應酬,歌廳裡就沒點意思,吵得耳朵是聾的。」 「那你說到哪裡去,我聽你指示?」 彭曉笑了笑,「我們就這樣兜兜風蠻舒服的。」 「到招待所去,我房間還沒退。」馬民對她一笑說。 「我下面還沒乾淨。」 她是指月經還沒去完。馬民知道她早兩天來了月經,在招待所裡,她曾當著他的面換過紙。馬民覺得很沒趣,「那就到湘江邊上去坐坐,然後去吃點宵夜。」 「我發現你蠻喜歡去湘江邊上埃」 「我小時候經常到河裡游泳,喜歡在江邊上看晚霞。」 兩人在湘江邊上下了車,走過一片樹叢,走下防洪大堤,坐在平緩流淌著的河邊上。馬民想起自己小時候經常背著父母和老師下河游泳,和街上的幾個同學一起,從木排上下水,就笑了起來。「我有次差點淹死了,」馬民對她說,看著波濤粼粼的湘江。 「那時候我讀小學三年級,才剛剛學會游泳我和一個同學比誰憋一口氣,在水下游得遠,結果我遊錯了方向,鑽到排下面去了,一抬頭,頭頂著木排。我當時是多麼想出來透一口氣呀,我就一口一口地吃著水,手摸著木排往前遊著,居然遊出來了。」 「不是想死就可以死的,是命數到了才會死。」彭曉舉個例子說,「我父母單位有個男人自殺,四十幾歲了,不曉得什麼事情想不通,從三樓的晾臺上跳下來,可是並沒有摔死,只是摔了個半死。可是有的人擠公共汽車,被別人擠得往後一倒就死了。」 馬民笑了,覺得跟她在一起什麼時候都很愉快…… 35、岳父岳母 翌日上午,馬民到工地上看了看,小廖告訴他,要進水曲柳板了。「水曲柳板只能用今天一天的了。」 「我知道了。」馬民瞄了眼正在鋸水曲柳板子的兩個鄉下木匠。 馬民從走進裝修的生涯起,就是自己親自進材料,因為材料中錢的出進不是小數目。往往有這樣的說法,搞裝修,主要是賺材料錢。這雖然不是那麼準確,但也足見材料的出進是很大的了。 馬民心想,上午回家打個轉身,下午再去材料店進水曲柳板。馬民回家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同女兒說說話,逗女兒玩玩,因為他覺得他應該是可以把女兒爭取過來的,畢竟女兒只有兩個最親近的人,他和她母親。馬民離開工地,開著車來到湖南商廈,停好車,為女兒挑選了兩套很貴很漂亮的裙子,其實女兒已經有好多條裙子了,但他要用這兩套漂亮的裙子收買女兒臉上的笑容。他不能讓她太一邊倒。要是妻子是個正常的,又有一定工作能力的女人,那也沒關係,可現在這種情形,女兒跟著她,身心發育都不可能健康。 他開著車到家時,女兒正坐在茶几前吃康師傅方便面,這無疑是吃早餐,可現在已經是十點多鐘了。「爸爸,」女兒看見他進來,叫了聲。 馬民瞧著女兒,見桌上沒有雞蛋,就很不高興。「你媽媽呢?」 「媽媽在睡覺。」女兒說,目光迅速落到了他手中的花裙子上,「我的裙子!」女兒立即這麼叫了聲,興奮地站起來。 女兒搶過馬民手中的裙子就往臥室裡走去,「爸爸跟我買了兩條好漂亮的裙子。」 馬民沒有聽見妻子吭聲,只見女兒又滿臉愉悅地拿著裙子走出來。「你喜歡嗎?」馬民看著女兒,「這是跟你買的公主裙,漂不漂亮?」 「漂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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