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丟掉自己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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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她去洗臉漱口,然後坐到弟媳的梳粧檯前整理面容。接著她出門了,她看見兒子和侄兒在操坪裡打籃球,她對兒子一笑就迅速走出了學校。街上陽光燦爛,四月的長沙一派清新明媚,春風穿越著大街小巷,從她臉上掠過。她呼吸了幾口清爽的空氣,上了一輛夏利的士,她再次來到了大力家門前。她又敲門,一遍又一遍,又把對門的苦瓜臉男人喚了出來,苦瓜臉男人見是她,就又把門關了。她下了樓,這一次沒站在樟樹下,而是站在這幢樓和另外兩幢樓的中間,這樣就可以眼觀四方。她站了整整一上午,以致有人覺得她行跡可疑了,反過來注視著她的行動,她才灰心失望地離開。她又回到弟弟家裡,吃過中飯她睡了一覺,這一覺她睡得很香,她夢見自己是一隻雌鷹,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飛著,她飛到了一個村莊裡,那個村莊是空的,沒有人,只有雞和狗在房前屋後漫步,後來她飛到一個大廟前,才發現村裡的男女老少都跪在廟裡求神,原來這個村子已有三個月沒下雨了……她是被兒子用毛筆伺弄她的鼻子而醒的,兒子笑她說:「你還睡,要吃飯了。」她起床,伸了伸懶腰,走到窗前,天上一片晚霞,幾隻鴿子從天空中掠過。弟弟說:「你睡了一下午。」 她說:「我剛才夢見自己變成一隻漂亮的鷹。」 「爸爸打電話來了,我說媽媽在睡覺。」兒子說。 她走到弟媳的梳粧檯前梳頭發,兒子又說:「爸爸等下會來吃晚飯。」 她警覺了,她在鏡子裡看了兒子一眼,他的臉很像田勝,但五官有點像她,尤其鼻子和嘴唇,那就是她的鼻子和嘴唇的翻版。她說:「我不在舅舅家吃晚飯,我就要出去。」 「怎麼呢?」兒子問。 「媽媽有事。」她說。 她收拾好自己後,便出門了。她在一家小飯店裡吃了碗牛肉粉,接著就一的士飆到了大力住的那幢樓前,這時天已經黑了,整幢樓只有大力家的窗戶是黑的。他到哪裡去了?她滿臉失望地瞧著那處黑黑的窗口想。她似乎感覺到了一股魚腥味從那處黑暗的窗口飄過來,那是大力身上的氣味,淡淡的,猶如海風的味兒,很好聞。在珠海時,大力身上的氣味就沒那麼強烈了,因為海風替代了他身上的味兒。此刻她滿腦殼裝著他們在珠海時的快樂,她覺得他們就像兩條無憂無慮的海獅,在藍天下的海濱嬉鬧和玩耍,沐浴著珠海的陽光,那是從上午九點鐘到下午五點鐘的陽光,陽光裡摻和著海風的腥味、花的馥鬱和海邊植物的芬芳,有時候還有一股泥土的漚臭夾帶在這股芳香的空氣裡。她到一處小商店裡打了方為的手機。方為說:「來羅來羅,正好三缺一。」 她說:「大力今天和你聯繫沒有……」 「沒有。他失蹤了?」方為在電話那頭笑笑說,「你那樣關心他做什麼?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擔心的。來,來羅。我們等你,小麗在這裡。」 她去了,那天晚上她在方為家玩了一晚。她無心打麻將,但她需要人和她一起玩,不然她覺得她要瘋了。她的大腦已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她不在乎輸錢贏錢,結果她反而「和」了很多盤,她總是自摸,調將也自摸,小七對也自摸了三四盤。她並沒贏錢的樂趣,她只是感到孤獨,而她們可以消解她的孤獨。方為也贏了點,她的那雙金手總是立於不敗之地,關於情場得意賭場失意的基本規律,擱在方為身上是錯位的。她是個違反自然的人,所以規律在她身上就成了瓦礫。小麗和另一個女人輸得很慘,輸得她們都鐵青了臉打牌,以致鄧瑛覺得和牌和多了群眾關係就急劇下降了。一桌牌打到深夜兩點來鐘,小麗和另一個女人才走,還是小麗的男友開車來接她走的。 鄧瑛留了下來,她現在沒地方可去了,她不想回自己的家,弟弟所在的學校又關了大門,她就留在方為家了。 「不曉得大力這幾天到哪裡去了。」她打大力家的電話,沒人接,她思考著說。 「我估計他也許沒在長沙,」方為沖站在電話機旁的她說,「我幫你打了他二十個拷機還不止,他都沒回話,可見他沒在長沙。」 「可是不應該,他應該告訴我一聲。」她一臉懷疑地說。 與此同時,大力也在想她,但他的思想主要是建立在生命和手的基礎上。他覺得他現在惹了麻煩,現在他的命或者他的手都處在一種危險狀況中,她的丈夫要搞他,那個陌生的男人現在要他的命,他仔仔細細地想了兩天,他覺得他不值得為她喪命或者丟掉兩隻手。他還只三十六歲……他想他要看重點自己的生命。他感到他像一隻膽小的狗一樣躲藏在姐姐家,他又有幾分看不起自己。畢竟我也上過中越戰場,他想,我不是伯她丈夫,不過我應該儘快結束這種危險的狀態。 他在他姐姐家住了三天,藉口他做保險太累了,想在姐姐家休息。他看了三天武俠小說,他被金庸虛構的俠義故事滋潤著,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令狐沖,那個掌握了獨孤求敗劍法的英雄好漢。第四天下午,他到了志哥家裡,志哥家裡刀光劍影的,這與他熱忱於拳擊有關。牆上掛著劍、九節鞭和一把閃亮亮的大刀,這把大刀沒開鋒,是志哥早幾年練武術時玩耍的。他看見這把大刀眼睛就一亮說;「志哥,借這把大刀給我壯壯膽看?」 志哥一笑:「你拿去。」 他手上握了這把大刀,勇氣就上來了。他想萬一遇到那幾個要搞他的男人,他就可以自衛了。晚上九點來鐘時,他離開了志哥家,手中握著一把大刀,心就不再那麼虛了。他上了一輛的士,的士司機看見他手中有一把大刀,嚇了一跳,以為他是行劫。他心裡想笑,他從那個的士司機表情上看見武器的威力。的士開到他住的那幢樓前,他首先在車窗玻璃後面觀察了下四周,並沒發現什麼陌生男人守候在左近,於是他下車了,手緊張地握著大刀,臉上一臉警惕地往前走去。他眼睛的餘光瞅見一個身影從一旁的黑暗處急急走來,他握刀的手更緊張了,目光立即就投射到對方身上,他認出了是鄧瑛,他這幾天思考來思考去的女人。「大力。」她叫他。 大力看了眼四周,便說:「是你哦。」一副如釋重負的口氣。 她看他一眼,那是一種焦急且親昵的目光。「你拿著一把大刀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對付你老公。」他坦然道,「你老公說要砍我的手,我總得有個準備。我總不能白讓你老公砍我的手。」 她打斷他的話:「你莫你老公你老公的好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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