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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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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顧上吃早飯,趙振濤就把電話又打到男男老姨家裡。老姨說,聽老師說男男已經三天沒睡覺了,她還在睡著。還是讓他給猜著了,男男就是因為早戀才使學習成績直線下跌的;又是因為失戀,精神受到打擊,以致瀕臨崩潰的。那個男生趙京虎轉學了,他母親把兒子領走時,還罵了男男。男男說她不怕失戀,她不能接受的是,趙京虎竟然為抵觸母親的反對,為她而觸電。多虧搶救得及時,不然就將釀成大禍,但男男想見他一面都不能如願。 趙振濤生氣地一拍腦袋,罵道:「這個孩子,太不像話啦!太不像話啦!」老姨不讓他對男男發火,說男男太虛弱了,她會給男男找個很好的心理醫生,診治診治。眼下還有十天就考試了,先讓男男對付過去這個考試後,就讓她到北龍換換環境,然後讓孩子重新開始。趙振濤放下電話站起來,覺得有些頭暈,心力交瘁使他感覺腦部供血嚴重不足。 早飯後,趙振濤與熊大進和黃國林副總指揮商量工程進度問題,黃國林負責著預防風暴潮的挖河工程。他說工程遇到了很大難題,前面有一段馬上要挖到老蟹灣村的老墳地了,這裡的漁民不讓動,強行挖恐怕要與老百姓鬧僵。領頭阻攔的是趙老鞏和葛老太太。趙振濤想了想,說:「不管遇到多大難度也要幹下去。趙老鞏是我義父,葛老太太又是孫豔萍的母親,好多事我不能直接插手。你們最好與鹽化縣的領導溝通一下,請他們幫助!就說是我說的!」 黃國林走後,熊大進又把趙小樂想進海港工作的意願跟趙振濤說了。趙振濤問工地上有沒有小樂能幹的活?有的話就讓他到第一線去。不要因為他是我弟弟而搞什麼特殊化!熊大進笑著說,我很喜歡你這個弟弟,沒什麼文化,可他很純樸,講義氣!到挖泥船上可能大有用場!趙振濤想了想說,也好,讓這小子摔打摔打!商量完一些雜事之後,趙振濤說他要回北龍政府處理一些其他事情。他還告訴熊大進:「這幾天有兩撥外商到港口的鳳凰開發區來考察投資項目,一撥是新加坡維天財團的李克棟總裁,還有一撥是葛老太太的姐姐葛玉梅,她是香港葛氏集團的副總裁,你抽出時間來陪陪,其他人照樣施工。具體接待工作由市政府安排。」 熊大進點點頭說:「前天高煥章書記到工地上來了,批評我們工程進度遠遠不如北線的鐵路工程。我們是不是調整一下?」 趙振濤擺擺手說:「別聽大老高的,他就是那麼個脾氣!他跟他老爹似的,運用的是人民戰爭。他把那四個縣的農民都趕到路基上,工程粗糙,我們不能這樣做。北龍港的質量比什麼都重要!」 熊大進說:「你就別擔心質量。我們按你的指示辦了,工程招標,既不是總價招標,也不是老高他們搞的單價招標,而是費率招標。這就大大避免了以前出現的『漏斗』現象。我還讓施工單位在各自的施工段上雕刻上責任人的名字,責任到底,將來出了工程事故,責任人永遠要負責任的!」 趙振濤笑著說:「這個主意不錯!既然這樣,馬上重建的跨海大橋也要用這樣的施工方案。」 熊大進問:「鹽化方面聽高書記的,他們能同意?」 趙振濤堅決地說:「還給他們,還給我弄個豆腐渣工程!我早已把跨海大橋納入我們北龍港的規劃啦!」 熊大進說:「那高書記能依你?」 趙振濤說:「港口的二度工程、施工招標,我不是頂住啦?看來他高書記也是紙老虎!你硬他就軟!他那套老皇曆也該改改啦!」 熊大進說:「人跟人就是不一樣,看的出來高書記與趙市長感情鐵,這要是胡市長,早就不行啦!」 趙振濤還要說什麼,熊大進的對講機響了,他急匆匆走出了指揮部。趙振濤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覺得留下熊大進是對的,不僅為弟弟小樂留下了米秀秀,還白得了一個十分忠誠的於將。熊大進懂港口建設的規律,精通技術,幾乎為工程傾盡了全力。他一刻不敢鬆懈,像一個老管家似的在工地上來回穿梭,事事走在龐大工程的最前面,從資料管理、工程質量,到工程進度,都讓到工地考察的市人大代表無話可說。作為總指揮,趙振濤特別欣賞他的還有一條:事事嚴謹,到了關鍵時候還能顧全大局。他與施英民最大不同的是,從不在工程中收不合格的鋼筋和水泥,更不從中謀利。鹽化城裡有一家公司偷偷送回扣給他,他當著指揮部眾人的面,把三萬元的回扣款如數上繳,還激動地對眾人說,過去我們的堤壩是防十級以上的風暴潮,可六級的風暴潮就垮了,為什麼?是我們心裡缺少堅硬的堤壩,心裡虛弱,怎能夠防風暴潮?把它交出去,心裡就硬了,我們的大堤就能預防十二級的風暴潮!我敢這麼說!這話傳到了趙振濤耳朵裡,趙振濤就在市委常委會上講了,博得了大家的喝彩。趙振濤最佩服這樣的人了。 胡勇從北龍調到了渤海岸邊的黃連市,他還是市長,他在那裡還是要建煤港。這個港口剛剛啟動,也是省委潘書記環渤海「陸海空」整體戰略的一個重要棋子。因為是剛剛勘測,聲勢還沒有造起來。胡勇幾次來北龍港挖熊大進走人,還許了好多的願。熊大進說,他本來是想帶著侄女秀秀到黃連去的,可他碰上了趙振濤,就不想走了,並不是北龍港有多高的待遇,而是他喜歡上了這個年輕的市長。他還說自己是北龍人,不能眼睜睜看著北龍港毀在風暴潮裡。這不僅是一個偉人的夢,也是北龍人的夢啊。施英民已經給他丟醜了,他是不是得挽回這個面子?他終於把胡勇說服了。胡勇說黃連港等著你的參與。熊大進滿口答應著,說只要我老熊還有一口氣,北龍港一通航,我就找你報到。他知道,黃連港是為了運輸神木煤田的原煤面啟動的。神木位於陝西、內蒙和山西三省的交界處,是國家新發現的大煤田。神木鐵路不僅穿過刀削斧鑿的太行山,還要穿過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但鐵路建成了,港口沒能跟上。 看來胡勇和高煥章一直鬧不來,胡勇是專門趁著高煥章出差時才到北龍的。趙振濤宴請胡勇的時候,胡勇對趙振濤開玩笑說,我胡勇帶著幾萬建設大軍又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黃連港,將來等著你來二度創業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振濤知道胡勇調離北龍有情緒,他苦笑著說,你快饒了我吧,我這輩子就跟港口嫖啦?你胡市長的屁股不好擦呀!沖著你給我留下熊總指揮的面子,你胡勇的屁股我還是願意擦的!說著就大笑了。胡勇不在乎趙振濤說他什麼。 腦子裡越想越亂了,趙振濤估計男男該醒來了,就又打了電話,果然是男男接的,他這時聽男男的聲音是很正常的。男男輕聲地向他道歉,說知道爸爸忙,不該在深夜裡打擾他,男男保證剛強起來。趙振濤臉上松活了,他沒再深問原由,只讓她忘記一切煩惱,全力準備考試。他許願說,考試那天他將趕回省城去看她。跟女兒通完電話,趙振濤就決定去工地上走走,然後再回北龍。 趙振濤從鳳凰開發區走到工地上,心裡湧動著一種激情。後來他在工作筆記中這樣寫到:如果說我們北龍大地的春天有故事,這個故事就發生在渤海岸邊的北龍港。這個渤海灣的大陸架自誕生以來,從沒有展現過像今天這樣盪氣迴腸的場面。那湧動著的褐色脊樑、高聳著的藍色吊塔和挖泥船上噴出的黑色泥沙,構成了一部時代交響曲。它以氣吞山河的慷慨悲歌創造著一個偉人靈魂的歸宿。我這個從老蟹灣走出來的人,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做勞動創造一切。面對兇猛的風暴,憑著一身肝膽,無路難,開路更難,所以後來人才為你感歎。記得一位偉人說過,我創造,所以我生存!如果孫中山先生靈魂有知,重返渤海灣,面對開發時代的生機和復興時,肯定還會撰寫出一部實業計劃的續篇—— 北龍港,人們將從春天的故事中重新認識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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