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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就是看看你。」麥蘭子說,胸脯子一起一伏的。沉吟一會兒,她又說:「大雄,你是個大個兒混蛋,人家半宿拉夜的等你,你這麼沒心肝呐?」她一下子給大雄罵愣了。大雄軟聲問:「你是有啥事兒吧,看把你給急的!」

  麥蘭子說:「俺有話跟你說!」

  「說吧,俺又沒堵你嘴!」

  「不,到艙裡說。」麥蘭子拽起一個籃子,騰騰鑽進艙裡去了。大雄哈哧哈哧地將筐子抱進艙裡來。麥蘭子點燃了艙裡的蟹燈,又悄悄地關上了艙門,然後從籃子慢慢掏出那個油花花的大紙包兒,軟了聲說:「大雄哥,俺給你送飯來啦!俺們飯店做的,你愛吃的豬耳朵,鏝頭,還有老酒。」

  大雄胸膛一熱:「蘭子,你真是的。」

  「快吃吧,還牛呢,也就是俺惦記你!」

  大雄「嘿嘿」大笑,蹲下身子,狼狼虎虎的吃喝起來。他大口嚼著油光光的豬耳朵,一邊囊囊地說:「真香,還挺熱乎呢!」麥蘭子點點滴滴看他,放開嗓兒笑著。大雄吃得紅頭漲腦,腦門子冒汗兒了。他的吃相像一個不諳世事混沌未開的孩子。麥蘭子看著看著,眼睛有些迷離。大雄吃完了,抹著油嘴說:「蘭子,你真好!俺沒看錯你,日後給俺當個好媳婦!」麥蘭子見他古道熱腸來了,就順勢挪過來,正正經經地說:「哥,除了裴校長,還有人向俺求親呐!」大雄拿火柴棍兒剔著黃牙板笑道:「敢?打折他的腿,全雪蓮灣都知道,你是俺的人!」麥蘭子虎起臉蛋子,狠狠垂了大雄一拳:「你個傻樣兒的,那你咋不向俺們麥家提親啊?」大雄裝傻充愣地說:「你這話說的,你爺爺當村官,你七奶奶是咱村的神仙,俺哪敢啊?」麥蘭子差點氣哭了:「你個傻樣吧,你沒膽兒誰信啊?」她撒嬌使性兒地撲進大雄懷裡,血一下子湧上了腦袋。

  隔了幾天,這天晚上小酒店裡沒人,麥蘭子又來找大雄。她見了大雄又打又笑,像魚精般野得抓拿不住了。大雄仿佛嗅到了生活的原本氣息,與麥蘭子話趕話兒討樂子。麥蘭子呢,心疼他,又貧著嘴借機會故意刺刺他出氣。麥蘭子說:「大雄,你腦殼亮得像燈泡兒。」她拍著大雄的冬瓜頭,自由散漫得荒唐。

  大雄眨眨眼,見屋裡沒人,伸出大掌探進麥蘭子褂子裡擰了一下奶子說:「稀罕麼?傻妹子,稀罕送你拿被窩照亮兒去!」

  麥蘭子摘開他的手,笑咧咧地罵道:「誰稀罕?給俺一腳當泡兒踩,怕是比豬尿泡還響亮呢!嘻嘻……」

  大雄喜歡麥蘭子插科打諢的賴模樣。

  麥蘭子既好奇又木訥噘著嘴巴,大眼睛一忽一閃的,勾得大雄坐不牢穩。他的腳氣又犯了,就當著麥蘭子的面翹起短棒似的二朗腿,一邊胡吹海侃,一邊嗤啦嗤啦摳腳丫縫裡的黑泥,泥片從腳縫間唰唰下落。麥蘭子吸溜吸溜鼻子湊過來罵道:「臭腳丫子還玩得夠狼虎。」大雄板起來臉來正八經地顯擺著自個的學問:「蘭子,知道不,俺這腳氣可是千金難買哩!性命性命沒性就沒命,腳氣腳氣沒腳氣就沒力氣。俺闖海流子就憑這玩藝兒撐著!」麥蘭子拿手板住大雄的肩膀,臉蛋子埋進他的臂彎裡:「真的?不是唬俺吧?」大雄得意地笑了。他心裡很美氣地品咂著征服女人的快樂。泥屋真好,麥蘭子真好,連出去辦事久久不歸的老爹也是好的了。老爹沒回來,任大雄和麥蘭子胡折騰到了天黑。麥蘭子斜一眼他,白眼顯顯地翻出個醋意來。大雄對麥蘭子的寵護和對她的輕視,使麥蘭子心裡窩一股鳥兒火,她總是想找巴回來。麥蘭子眨眨大眼說:「敢不敢跟姑奶奶摔跤?」

  「好男不跟女鬥!」他說。

  「狗娃蛋,草雞啦?」

  「生就的眉毛,長就的相,橫豎一大老爺們兒還怕你丫頭片子?」

  「那就走哇!」

  「走就走!」

  天色灰黑,潮沒退也沒漲。平平緩緩,嗚嗚濺濺。海灘上的細泥塌子大片大片鋪開去,疏疏地蒸騰著秋陽下來的熱氣。麥蘭子擺開架勢說:「醜話說前頭,俺贏了你給俺買東西。」大雄的兩條腿彎成兩張弓,襠裡能溜狗。他笑著應:「你真贏了俺買東西是小事一樁。俺贏了你呢?」麥蘭子吃不准就問:「你說咋辦就咋辦。」他一吐舌頭樂了。兩人將四隻胳膊絞在一起,撕撕扯扯,狼狼虎虎。小泥屋的窗裡掃出一輪光團,使他們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的狼狽樣子。大雄像擰住了她的胳膊,不忍心摔她。麥蘭子身上撲來的暖烘烘的氣息纏磨著他,使他有泛不盡的醉意。他只顧品咂著滋味,就被麥蘭子很容易拽倒摔在軟泥上。麥蘭子為此感到振奮,嗨海地叫著。他嘎嘎笑著,身子一下一下砸著,悶如沉雷。他感覺很舒服。他們口碰口胸貼胸擁在一起撒嬌撒歡兒,歡喜得不亦樂乎。麥蘭子摔累了,扔下他,雙手叉腰威威凜凜地站著,喘息著說:「你服不服?給俺買東西吧!」他不回話,躺在熱乎乎蕩著腥餿味的海灘上,望著夜天彈出的幾顆星星,他的眼睛就幽幽閃閃,很神很鬼的樣子。麥蘭子有些慌:「哥,摔疼了麼?」她俯下身子,腳一滑,她的身子撲倒在他身上,臉頰恰好紮在他的胡茬兒上。他不自覺地將麥蘭子抱緊了。麥蘭子幸福地閉上眼睛,品味著真正男子漢酣暢淋漓的愛撫。身體的語言是最高級的,他們都沒說明。他抱著麥蘭子就勢一滾,骨碌碌卷離那片光團。撲啦啦驚飛一群灘上覓食的紅雀。他的臉頰與麥蘭子的臉頰貼在一起。他強烈地感受到了女人豐滿的胸乳。他伸著微微顫抖的手,索索地撫摸著她光滑的濕漬油的脊背、豐腴的腰和鼓鼓的臀。麥蘭子溫順的像羔羊。趕海的男人撲向女人時猶如不願回頭的槍彈。他暈暈乎乎地說:「麥蘭子,俺跟你在一起真痛快!你呢?」

  麥蘭子刮他鼻子:「沒成色的!挨刀貨!」

  大雄抱起麥蘭子的身子,撲撲跌跌奔進海裡。兩人唏哩嘩啦洗上一陣,就勾肩搭背地鑽進大雄的船裡了。大雄關死艙門兒,他摸黑兒脫下精濕的衣裳,擰乾晾在木橛兒上。一線月光擠進艙子,麥蘭子嫌艙裡悶,抓住大蒲扇往懷裡扇風。大雄偷眼看見被月光照見的麥蘭子的肥碩抹胸,白背心半遮住兩團鼓繃繃的奶子,隨著蒲扇的搖動,顛顫,就像兩隻花貓腦袋活潑潑往外拱。大雄板不住了,抱住麥蘭子。麥蘭子一扭身,一撒嬌,嬌模嬌樣,叫他愜意得骨頭都酥癢了。他魂全丟了,完全陷入無法無天的混帳狀態。麥蘭子渾身泥軟,終於第一回如願以償地醉過去了。他調理麥蘭子做出種種動作來。算是真正當了一回爺們兒,幹完他又有點後怕。他們還沒結婚呢,後來一想,開開葷就開開葷,幹她一傢伙就刹車,誰家鍋底沒點兒黑呢?他自己說服自己賴模賴樣地笑了。麥蘭子穿著花褲衩子點亮蟹燈。他摘了燈罩子,往裡哈幾口氣,又將油煙子熏黃的燈罩用帕子擦亮,鮮亮的光映得她臉蛋子一片虹彩。

  不多時辰,漁民呼喊的聲音蕩進艙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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