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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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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曉日忿忿地說:「又不是發射火箭,有那個必要嗎?」 梁秉俊說:「有啊。我找到了那一帶的氣象志,得知了那一日的具體氣候,夜間的最低溫度。那是一個很低的氣溫,卜繡文是城市人,裝備比較厚實,又急著趕路,她沒有意識到那夜的寒氣……」 魏曉日不得不敬佩地點頭。因為在卜繡文的敘述裡,從來沒提到溫度的問題。 梁秉俊接著說:「我還查了當地的天文志,得知那一天之前日落和當日的日出時間,月亮所在位置和盈虧……『」 魏曉日目瞪口呆地說:「這和破案有關係嗎?」 梁秉俊說:「當然了。當這些都查完之後,我站在案發的現場,當然,現如今那裡沒有任何綠色植物,有的只是一箱箱鞋子。如今它恰好是鞋庫前的空場,我是特別賄賂了守門人,才得以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站在那裡,遙想當年的。 當然了,我要扣除時間差,因為季節不同,日出的時間會有變化。這些我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包括,我將自己所穿的衣眼,調整到可以和案發當時皮膚所感受到的溫度相符。還查閱了當時的報紙,看了各種廣告……「魏曉日在自己的心境裡,顧不上基本的禮貌,打斷梁秉俊的談興道:」梁大偵探,我實在看不出這些同您所要破的案子有何相關?」 梁秉俊一點都不惱,安靜地說:「當這些準備都完成的時候,我站在鞋場庫房前,那個強姦犯的模樣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在那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特定的光線和特定的溫度之中,梁秉俊進入另一個人的靈魂,變成一個罪犯…… 魏曉日說:「他是誰?」 梁秉俊嚴肅起來說:「卜繡文提供了那個人的左手食指有繭子,在這個部位的繭子,只能是長期磨擦執筆所致。年輕人能有這種特徵,說明他是一個苦讀的學生。卜繡文還說性關係對於那人來說,也是初次,是什麼特別的時間誘發了這個年輕人的犯罪呢?那一天正是當地高考發榜分數寄達的日期,這一點,卜繡文當然完全不知,不能怪她,她只是匆匆的過路人。 「當天夜裡,前半夜是月亮很圓很亮,這種天象,常常觸發深層的憂鬱。據我的瞭解,當年附近有一間錄像廳,每天半夜之後,放黃色錄像。囿於變更,我無法找到當時的節目單了,但那一類的場合,所演播的內容,可以想見。當播出結束的時候,正巧有一陣小雨……有的時候,當我把自己的思維進入罪犯的軀體之後,我覺得那些細節就自動地串在一起,向我顯示出罪惡的軌跡。我可以想像出這樣一幅景象…… 「一個高考落榜的學子,接到失敗的分數,看著天上的明月,觸發脆弱和茫然的心理。他無顏見父母同學,獨自一人坐在曠野之中,孤獨沮喪,想了斷此生……但生命的本能使他渴望生存,出人頭地,於是漸漸滋生出憤怒和報復的怨毒。他在斥責上天的不公的同時,也對所有的人產生敵視。 為了排遣這種令他自己也躁動的情緒,他進了錄像廳。黃色錄像強烈地刺激了他的感官,他的精神進入亢奮的狀態。當他走出錄像廳,月亮隱去,冷雨飄下,他的布衣被水氣濕透,十分寒冷。內心的焦灼和欲火,外在的寒冷和黑暗,極大地誘發出犯罪的念頭。正在此時,他看到了孤身趕路的卜繡文。邪念陡起,惡向膽邊生,他立即兇猛地撲上去施給……「梁秉使講得絲絲入扣,魏曉日聽得毛骨悚然,他憑著一個醫生的直覺,感到這一番推理的無懈可擊。但是,他不想讓梁秉俊太得意,就這樣說:」聽起來,很像是一篇精彩的小說啊。只是,這個罪犯到底是誰呢? 梁秉俊說:「十三年前的一個高考落榜生,左撇子。性格中有猛烈的爆發性和一種不計後果的果斷。他善於抓住機會,哪怕是第一次,也絕不遲疑……還有確切的身高……有了這些條件,你以為在一處相對閉鎖的農村,找到他還是很困難的事情嗎?」 魏曉日不得不承認,古生物學家客串的偵探,並不是浪得虛名啊! 「不困難。你了不起。」他直視著梁秉俊心悅誠服地說。 行業儘管不同,但他懂得敬重一個敬業者,一個道行深厚的專家。 梁秉俊此刻顯得很謙虛,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只要想到了,誰也能抓住他。」梁秉俊說著,打開了隨手所帶的一個鼓囊囊的公文包,從中取出一個小箱子。 「這是什麼?」魏曉日問。 「袖珍冰桶。你知道我們外出是經常需要保存一些標本的。」說著,梁秉便取出一管鮮紅的血液。 「這是什麼?」魏曉日訝然。 「這就是那個人的鮮血。因為我想最後的確認,可能還是需要他的基因和夏早早基因的測定結果。我就把他的血液標本取來了。」梁秉俊淡淡地說。 直到這一刻,魏曉日才對梁秉俊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叫高手?這就是了。他把一切都在不動聲色之中想周全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需要這個?」魏曉日摸著那管血,愛不釋手。這一刻,他也忘了對卜繡文的保護了,只記得對鐘先生的血玲瓏來說,這份標本舉足輕重。 「我對血液的研究,可能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我這一生,都會關注著這一領域的進展。這不但是我破案中,經常要同血液打交道,更因為我的母親死于血液病,我對她老人家有一個承諾。」偵探的目光暗淡下來。 魏曉日說:「你是怎麼把他的血搞來的?」 梁秉俊道:「很簡單啊。這種人的性關係,肯定是比較混亂的。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制服,找到他,說,我有特別的渠道,得知和你密切交往的女性,患有某種特殊的疾病。是什麼病,為了不給你造成思想負擔,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們需要對你做一個檢查。如果檢查結果無特殊,我們就不會再和你聯繫了。當然,也許會再次找你。你放心,這個過程是完全保密的。喏,就這樣。他就乖乖地把胳膊伸出來了。」 魏曉日說:「看不出來,你騙人的手段還挺高。」 梁秉俊駁道:「哪裡?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特別渠道、密切交往、特殊疾病、一個檢查、完全保密……都是真的。你能找出哪一句不確實嗎?沒有。再者,我穿的是白色制服,並不是白色工作服。白衣服誰都可以穿,這是個人自由。至於他對此作何聯想,那是他的事,和我無干啊。喏,這是他的有關資料。」說著,把一個文件夾遞過來。 魏曉日對這番妙論擊節讚賞。說:「你比一個醫生想得還要周到。謝謝你。」 梁秉俊告辭,一推門,看到站在門外的薄香萍,說:「薄護土,為什麼不進去聽啊?我們並沒有說什麼秘密話。」 薄護土漲紅了臉說:「我可沒想聽你們的話。不過是從病房裡回來,剛要推門,就聽到你要往外走,所以閃到一邊。」 梁秉俊說:「不要解釋。幹我們這行的有一條規則,一件事解釋得愈多,愈說明有鬼。」 薄護士塔訕著說:「你是幹哪一行的?認識許久了,還真不知道。」 梁秉使遞過一張名片。 薄香萍看了說:「古生物學家?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說你那行有規則,不解釋。你跟誰解釋呢?劍齒虎還是猛獁象?」 梁秉俊一樂說:「看不出你對古生物還挺熟的。是的,它們不會聽我的解釋。我說的是我的業餘愛好,當個偵探。」 薄護主驚歎不止。想不到昔日床前的孝子,還有這樣的能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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