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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院長含意模糊地點了一下頭,不知是贊同他的處置方案,還是示意他就此打住。

  輪到我了。跟在別人後面說話,又好又不好。好的是你大概能看出考官愛聽什麼不愛聽什麼。不好的是,前面人說過的話,你不能說了。院長對這兩個人的答覆都不滿意,我得另開一條路。我看看滕大爺,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一切都得我自己摸索了。

  豁出去了,愛對不對,我就照自己琢磨的答。

  我說,要是我,當時就捏起削蘋果的小刀,叫別人按住孩子的手腳……我話還沒說完,院長就說,當常夯別人,就你一個。

  我接著說,那我就跪地上,用腿壓住孩子的下半身,省得他亂動,壞了我的事。左手找准脖子的位置固定好,右手用刀尖在孩子的氣嗓咽喉,對準了狠狠就是一下,捅進半寸,刀鋒進了以後,再扭上半圈,讓喉管破出一個三角形洞。到了這會兒,若是沒有意外,孩子就會大喘進氣,呼吸恢復,危險就算暫時解除

  我說完了,屋裡靜了半天。護士長說,你那削蘋果的刀,消毒了沒有哇?

  我說,緊急情況,哪那麼多講究?先救了命再說。至於感染,現在的醫學多發達,各種黴素多的是,送醫院以後,慢慢再用抗菌藥控制唄。

  院長說,夠野蠻的。但危急時,醫生當以救命為上,其它一切都可從簡,可從長計議。

  我知道,這道題就算通過了。

  院長說,我再問你們三個一題。這是一所特殊的醫院,想必你們也有所瞭解,病人有時狂躁不安,要是出現打架鬥毆的現象,你怎麼辦?

  這回醫專的吸取了先說話的教訓,縮在後面不搭腔。離家遠的可能覺著這個問題比較簡單,不願被我占了先,搶著回答。我就撥叫匪警110,請求警察支援。

  院長一下笑起來說,小夥子,你除了會打電話,還會幹什麼?

  輪到醫專的,他說,我覺得該給每個醫生護士,配備電警棍或是微型催淚彈,出事的時候,可以自救。

  滕大爺忍不住了,說咱們這兒也不是監獄,搞得那麼草木皆兵的,長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還像醫院嗎?再說要叫病人奪了去,亂上加亂!

  院長說,你們說了這麼半天,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我問的是,打起來後,你怎麼辦?

  輪到我了。

  我索性站起來回答,打起來的時候,最重要的事,就是讓打鬥雙方,迅速撤開。聽說這裡有些亡命徒,好言好語根本勸不住。有效的方法就是要有比他們更強的對手出現,控制局面。他一看,逞不了凶了,就乖乖地熄了火。像武林高手格鬥,打得難解難分,一旦有人使出絕招,別的人就不打了。具體到醫院,我覺得體弱的醫生護士最好閃開,動起手來,肯定吃虧。制伏他們,不打則己,打則必勝。

  滕大爺搭了話,照你這樣說,都不往上沖,病房豈不亂成一鍋粥?你這意思,好像自有什麼高招似的?

  我立刻明白了,接過話說,我在嵩山少林寺練過一段功夫,還沒出師。

  滕大爺對院長說,咦,想不到他還有這特長,緊接著問,都學過什麼啊?給我們報報。趁人不注意,向我丟個眼色。

  其實他就是不丟眼色,我也知道自己得抓住機會,我就說,我上的是散打拳擊班。除了自由散打、擒拿格鬥,十八般武藝以外,還學了拳經和拳理……

  院長來了精神,說看不出你瘦骨伶仃的,還有這一手?不是天橋的把式吧?

  我說,天橋在哪兒?

  醫專的和離家遠的,露出瞧不起的神色。沒想到院長很高興,說,不知道天橋的把式好啊。你能給我們表演一下嗎?

  我說,師傅說了,習武為了防身。不許沒事的時候,以武炫耀。再說我也沒學到家,只會一點皮毛。既然各位老師一定要看,我就演習一下。先來一段棒術吧,但空著手恐演不好。

  院長挺有興趣地說,要不我們給你找根棒子來?

  我說,那不用,得拿個傢伙比劃著,您要是允許,我就用您手裡這支鋼筆。

  院長看著自己的鋼筆吃驚道,這能行?

  我說,意思到了就行。各位老師見笑了。

  院長走下她的考官席,把筆遞到我手裡。滕大爺說,小夥子,你有把握嗎?這可是派克。我說放心吧。把筆接過來,杆滑溜溜的,好像長滿了青苔,那是一管紅色的筆,已經用得很舊了。我知道那上頭不是青苔,是我手心的汗。我心裡說,爹爹啊,您的魂就附在這杆筆上吧,保佑我……

  我舞著那支筆,呼呼生風,就像當年我小的時候,我爹托著我的手,教我使鐮刀。當場練了幾套功夫,大家都看傻了。其實真的是皮毛,武校的師傅,知道習武的人一旦回了家,常被人圍著要他露一手,就先教了幾套好看的功夫。哄內行不成,外行人一看,挺眼花的。

  院長抱著雙肘,看了一會兒,說,好了,停吧。這畢竟是醫院,不是武館。

  滕大爺意猶未盡,說你還會什麼,再露幾手。

  說實話,我那點本事抖摟得差不多了。但聽滕大爺這麼一說,我知道自己可不能認熊。打蛇隨棍上,趕緊說,我還會頭頂開磚,單指破碗,腹臥鋼叉……

  真的,這番話可是吹牛,我只看過師兄們表演過硬氣功。我想,反正魚死網破,聽滕大爺的,沒錯。要是真讓我練,我就硬著頭皮上。

  簡院長打斷我的話,問,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我說,週五。

  她說,你是星期五生的嗎?

  我說,哪啊,生我的那會兒,我爹媽哪知道世上還有「星期」這一說?我行五,上面有四個姐姐。

  院長看看滕大爺和護士長說,按說咱們應該研究研究再定,但都忙,我看就定下收了週五吧。

  滕大爺和護士長都表示同意,醫專的和離家遠的兩個人就無聲地走了。

  院長對我說,你剛才對病例的處理,還算機警。醫生就是要有對突發事件當機立斷的能力。別的行業,時間就是金錢。對醫生來說,能力就是生命。當醫生的,要有勇於負責的精神,什麼事情都打電話,表面看起來最正確,其實最錯誤。

  我留下你最主要的原因,因為你會幾下拳腳。這裡病人複雜,我不得不多做幾手準備。今後你就負責病入出入院時換衣服這道工序,別讓他們把毒品和不該帶的東西,帶進去,具體要求護士長會同你詳細交待。你得晝夜住在醫院裡,我給你準備一間宿舍。晚上沒事時,你就看書休息。要是有了什麼意外,你就出來幫夜班護士醫生一把,多個人多份力量。凡是你夜裡起來處理事情,都給你記上加班……

  我忙說,院長,您留下我,就感恩不盡了。夜裡起來幫忙,是我應該幹的,我不要記加班。

  院長說,按我的意思辦吧。

  我就留在醫院了。不知怎麼感激滕大爺,他和我無親無故的,為我設計得那樣周密。要不是事先準備,機會來的時候,哪能抓得住!

  我問過滕大爺,您讓我習武的時候,想到有這一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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