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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秦帥北驅使默默去吃,默默呆立不動,「它們祖上是遠親。狗是不會吃的。」龍鳳虎說。

  默默從此得到全站所有人的寵愛。它已經出落成美麗而窈窕的大狗。當它疾馳的時候,背繃得象一張鐵弓,蓬鬆的尾巴搖曳身後,像是一尾詭譎的紅精靈。它為哨兵驅寒,它為哨兵作伴,它甚至會看望遠鏡,趴在上面,端詳不止。

  一天,它對著鏡頭躁動不安。幸虧不會叫,不然肯定吠個不停。

  哨兵就趴在望遠鏡上看。不過是幾峰駱駝,就不在意地去觀察別處,哨乓休息時,默默又去看,依舊躁動不安。哨兵只好把剛吸了一口的莫合煙掐掉仔細觀察,發現還是那幾峰駱駝,不過不停地向我方張望。

  駱駝是很識家戀主的動物,它們有著同馬一樣多愁善感的眼睛。默默一定從它們眼睛裡看到了人類所不解的秘密。

  於是哨兵在總參謀部頒發的觀察日誌上記錄道:發現對方增加了四峰不明來歷的駱駝……

  邊防站全體官兵在美美吃了一頓羊肉鹵子飴鉻面之後,一輛獨一無二的新式坦克就最後竣工了,它雄踞一方,煞是偉岸。

  打坦克訓練開始。苫布揭開,數十米開外,絕對難辨真偽,戰士們挽著沙土填裝的炸藥包,龍騰虎躍,殺聲陣陣。當然,蹬踩之下:膠泥時有開裂,修補起來也很容易,抹上水,再粘一塊泥巴就是了。剛開始還掛上一層草綠色漆。以求同整體效果一致。時間長了,大夥也不太當心了,索性只糊泥不塗漆,斑斑駁駁,哨兵從哨樓上傳下話說,這回更象真傢伙了。

  龍鳳虎擬了長長的報稿,將這作為前沿練兵的經驗上報。

  水罐車又駕著黃龍到了。

  「聽說你們繳了一輛那邊的坦克,讓咱見識見識。」押水員和白鬍子老爺爺下了車。

  真是越傳越神了。但大家都不願點破,沖著押水員笑。

  押水員又不忙著看繳獲的戰利品了,他看見龍鳳虎走過來,對老爺爺說:「您不是要找大軍的頭頭講話嗎?這就是最大的官。」

  老人家略有些緊張,雖說他的鬍子已經這麼長。從他的小村落到這裡,這匹鐵駱駝也跑了整一天。從地盤來講:這裡的官長相當於很早以前的一個國王了。

  龍鳳虎的軍裝破舊不堪,軍事訓練他一貫身先士卒。他認真地聽完了老人家的敘述:他的幾峰駱駝,被那邊過來的幾個人牽走了。龍鳳虎想到了值班觀察日誌上那行含義模糊的記載。

  「您能確定是他們那邊越界把您的駱駝搶走了嗎?」龍鳳虎和藹可親,,白鬍子老爺爺是唯一來訪的邊民。

  「這周圍的百姓,我都認識。我是紅柳開花那年生的,今年已經這麼大年紀。那不是我們的人,沒錯。是不是越界,我不知道。大軍首長,沙漠上有時候分不出邊界。但他們不是搶,是牽。他們一共三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就把我的駱駝拉走了。」

  紅柳年年開花,沒有人知道老人的確切年齡。但他的話有著牧民的準確。

  這很蹊蹺。

  雙方各在邊界上陳兵累累,真正的交鋒地段,卻一直秋水般平靜。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碰撞火星。要麼「全」,要麼「無」,不是冰點就是沸點。沒有中間狀態,這也許就叫內緊外松。在沒有下定決心最後破裂之前,彼此竟異乎尋常地客氣,這很怪,也很正常。在此之前,還從未有過掠我邊民的事件發生。

  先把情況弄清楚。

  龍站長請老人登上哨樓。

  「這麼高!住在這上面的人,死後更容易進天堂。」老人聳著雪白的眉毛說。

  當他用望遠鏡看了一眼,立即以同年齡不相稱的敏捷跳開:「你們把魔鬼的眼睛給摳下來了,上天要懲罰的!」

  押水員連連給他解釋:「我每次都爬上來看,到今天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老爺爺半信半疑,押水員所給予他的全部甜水,終於沖走了他的畏懼。他終於又顫顫驚驚站到了望遠鏡前。

  「哎喲,那是我的『老爺』!」老人一聲驚呼,把青筋畢露的大手拍到了鏡片上。若不是望遠鏡十分結實,險些變成支離破碎的萬花筒。

  老人的「老爺」是一峰駱駝。「我還看到了一個牽我駱駝的人,不過他換了一身衣服。」老人很肯定地說。

  「您沒有認錯吧?」龍鳳虎再三核實。

  「我的眼睛分辨得出這一粒砂子同那一粒砂子的區別。」老人眨動著碧綠的眼珠。

  情況已不容置疑,答案仍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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