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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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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買點什麼?」挖耳勺招呼他。 看來不是江唯遠在選擇攤販,而是攤販在選擇他了。挖耳勺不是說過他什麼都有嗎?就這個攤吧! 「你……這兒……」江唯遠吞吞吐吐,不知這種危險的話題怎樣開頭。 挖耳勺是何等精明之人,馬上湊過來:「您是要蒙古的駱駝,還是雲南的老虎,我都淘換得到……您放心,我是認錢不認人,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款兩訖,我就是被抓到憲兵隊壓杠子,灌辣椒水,也絕不會咬出您……」 天色暗了。路燈亮了。黑暗給了人以勇氣。 「先生可是要白的。」 江唯遠知道這是指毒品,連連搖頭。 「那一定是黃的了?」小販一臉猥瑣的笑容。 「不不!」江唯遠急得用手去推。「我只想找幾本別處沒有的書……」 「那就是紅的了?」小販的臉像假面一樣僵滯不動,「紅」字根本沒有出聲。只做了一個口形。 「對。」江唯遠決心挺而走險。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這可不是件簡單的活。」耳勺眼眨巴得飛快,「提著腦袋的事,我可要大價錢。」 江唯遠此刻只想早日取到真經,咬咬牙說:「你只需儘快將書找來。」 第二天,第三天傍晚,江唯遠裝作漫步,從小販攤前走過,小販只顧招徠顧客,對他毫無例外,果然是一副素不相識的樣子。江唯遠也做好了萬一的準備,小販若布下圈套,他就說自己並未有一字提到赤化讀物,不過是想找點刺激大的閒書,縱是有傷風化,也無大罪。 第四天夜裡,陰風慘淡,隨時都要篩下雨加雪。江唯遠覺得這氣氛極相宜,急匆勿趕了去,小販正欲收攤。 「請問,有了嗎?」江唯遠把玩一件做成威士忌酒瓶式樣的鑰匙墜,仿佛在問它的價錢。 耳勺眼一覷四周無人,倏地收起生意人的和氣嘴臉:「我說您是不是布下陷阱,想叫我腦袋搬家哇!我天天掖帶禁書,大街面上,不定什麼時候過來個警官要搜搜身解個悶,我可就王八做月子——完了蛋啦!」 臉上潮濕,江唯遠以為下了雨,原來是耳勺眼的唾沫星子。江唯遠非但不生氣,倒安了心。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不像是裝的。小販此刻擔的風險,比自己還大。書在他身上嗎! 「真對不起,我這幾天很忙。」江唯遠連連道歉。 「哼!你連著兩天從我攤前過,以為我沒長眼?你信不過我,我還信不過你呢!」小販不依不饒。 江唯遠作揖打躬,只差沒行一個美國式的軍禮。他今晚穿著便衣。 「喏!」小販井底撈月,從萬花筒一般淩亂的貨堆中,挖出一本書。 想像中這書該是紅的,,紅有暴烈和挑釁的意味。不想黯黃破敗如《大小八義》,且是古舊線裝封面。,江唯遠想小販斷不會搞錯,迫不及待打開。翻的過甚,將書名越過了,徑直看到正文:「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 這很像一部文學作品的開頭,但有一種磅礴的氣勢,先聲奪人。他飛快翻回扉頁,一行粗大的黑體字,排著隊躍入眼中:《共產黨宣言》。 江唯遠像捧著紅炭,見四周遝無一人,忙不迭地要往懷裡揣,被小販一把拖住。 「咱百家姓不念第一個字,開口就是錢。」小販竟不怕,讓這本火焰般的禁書暴露在空氣之中。 「你說吧,要多少錢?」江唯遠真怕這書在空氣中風化或燃起熊熊大火。「你自己拿。」江唯遠掏出厚厚一遝鈔票。 「不要紙幣。」耳勺眼斷然拒收。 「那我給你銀元。」 「銀元也不要。」耳勺眼毫無商榷地說。 「好吧。給美元。」江唯遠打出最後的王牌,飛行員有時可以搞到外匯。耳勺眼肯定是要狠狠敲他一杠。 「美元我也不要。」小販依舊不屈不撓拒絕。 「那你要什麼?」江唯遠當真不知所措。 「要金條。」夜幕中,耳勺眼聲冷如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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