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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不僅用銀子買我的東西。而且還運來好多藥材與皮毛,還有好馬。我的管家說,這些東西運到漢區都能賺大錢。管家組織起大批馬隊,把這些東西運到東邊漢人的地方賣掉,又買回來更多的糧食。很快,在北方邊界上,一個繁榮的邊境市場建立起來了,越來越多的土司來到這裡,在河對岸的平地上搭起了帳篷。他們帶來了各種各樣的好東西。而他們需要的只是糧食。麥其家的糧食再多也是有限的。但我們靠近漢地,這個位置,在漢人政權強大時,使我們吃了不少苦頭,這也是麥其土司從來不能強大的首要原因。後來,他們革命,他們打仗了。麥其土司才時來運轉,得到了罌粟種子。騷粟使麥其強大,又使別的土司陷入了窘迫的境地。我們把麥子換來的東西運到漢地,從那裡換成糧食回來,再換成別的東西。一來一去,真可以得到十倍的報償。管家仔細算過,就是缺糧的年頭過去,在平常年景,不運糧食了,運別的東西,一來一往,也會有兩三倍利潤。

  在有土司以來的歷史上,第一個把禦敵的堡壘變成了市場的人是我。每當意識到這一點,我就會想起我們家沒有舌頭的書記官。要是他在這裡,相信他會明瞭這樣的開端有什麼意義。而在這裡,在我的身邊,眾人都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從來沒有過的。其它,就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我想書記官會有一些深刻的說法。

  31.南方的消息

  我感到不安。

  讓我這樣的人來替大家動腦子,這個世道是個什麼世道?這是個不尋常的世道。可要是說不尋常就不尋常在要傻子替大家思想這一點上,我是不大相信的。可是,要問不在這點又在哪點上,我也答不上來。好些晚上,我睡在床上,一個人自問自答,連身邊睡著的女人都忘記了。這個姑娘是新近背棄了拉雪巴土司那些寨子送來的。我的腦子一直在想不該我想的問題。所以,姑娘睡在我床上好幾個晚上了,我連她是什麼名字都沒有問過。不是不問,是沒有想到,確確實實沒有想到。好在這個姑娘脾氣很好,並不怨天尤人。她來到我身邊,替那麼多從死亡邊緣活過來的人報答我。但我一直沒有要她。我老要想,我們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上。

  第一次要她是早上。平常我醒來,總要迷失了自己。總要問:我在那裡?我是誰?但這天早上沒有。一醒來,我就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兩個問題。而是把身邊這個身上散發著小母馬氣味,睡得正香的姑娘搖醒,問她:「你是誰?」

  她的眼睛慢慢睜開,看那迷迷糊糊的眼神,我想,這一陣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吧。她慢慢清醒過來,臉上浮起了紅暈。那紅暈和結實乳房上的乳暈同樣深淺。我笑著把這個告訴她。她的臉更紅了,伸出於來,把我摟住,結結實實的身體都貼在我身上了。」你知道我是誰?」我問她。」他們說你是個好心的傻子;聰明的傻子,如果你真是一個傻子的話。」

  看看,人們已經形成了對我固定的看法了。我說:「不要說別人,你看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姑娘笑起來:「一個不要姑娘的傻子。:

  就這一句話把我的欲望喚醒了。這個姑娘是一頭小小的母牛,掙扎,呻吟,扭動,用一對碩大的乳房把我的臉掩藏,散發出一身濃烈的奶香。但她就是不對我敞開那個又濕又黑的洞穴。那裡面,是我現在想要進去的地方。她的整個身子都像一張牛皮一樣對我打開了,卻又緊緊夾著雙腿,不要我進到她裡面。所以,等她終於敞開洞口,我立即就在裡面炸開了。

  她笑了,說:「就像好久沒有要過姑娘一樣。」

  我是有好些時候沒有要過姑娘了。

  我突然想,正在南方作戰的哥哥,絕對不會這麼久不沾姑娘。要是有人告訴他,弟弟跟一個姑娘睡了兩三天,才想起於那事情,他會大笑著說:「真是個傻瓜!」但他能笑的就僅此一點了。終於,從南方傳來了哥哥兵敗的消息。他天天打勝仗,其實是人家躲開了銳不可當的進攻鋒頭。他一直推進到汪波土司領地上縱深的地方,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戰果。在他兵鋒所指的地方,不要說人,活著的牛羊也難見到,更不要說金銀財寶了。麥其家的大少爺,將來的麥其土司,掌握著威力強大的先進武器,但卻沒人可殺。他見到的人,大多都已餓死了,活著的,也餓得奄奄一息,不願再同命運掙扎了。他的士兵把這些人的耳朵割下來,冒充戰果。麥其家的大少爺殘暴名聲開始流傳。他實在是推進得太遠了。在進攻的路上,他見不到敵人,敵人卻總有機會對他下手,今天一個人,明天一枝槍。幾個月下來,他已經用麥其家的武器替人家搞起了一支精悍的武裝。結果,汪波土司用他送去的武器,招沒留多少人守衛,我們家在南方邊界上的堡壘攻佔了。等他再打回來,裡面的糧食已經運走一多半了。他想再領兵進攻,但父親沒有允許。

  麥其土司對他的繼承人說:「你送去了槍、糧食,都是他們沒有的,十分想要的東西。等你打聽清楚了汪波土司還缺什麼,你再動手不遲。」

  哥哥病了。

  父親叫他養病。

  哥哥在邊界的堡壘裡住著,一邊害病,一邊等待汪波土司發動進攻。他準備好了要給進攻者以毀滅性的打擊。

  而新繼位的汪波土司卻繞了很遠的路,來到我開闢的市場上,做生意來了。

  看看吧,完全因為我,和平才降臨到了這片廣大的土地之上。在沒有任何土司的影響曾經到達過的廣大地區,人們都知道了我。傻子,這個詞在短短的時間裡,被我賦予了新的,廣泛的意義。現在,因為我,這個詞和命運啦,福氣啦,天意啦,這些詞變成了同樣的意思。

  現在,只有拉雪巴土司和茸貢土司之間還有零星的戰鬥,但也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對女土司來了個釜底抽薪。我沒想到自己會對她來上這麼一手。我把她當成岳母,但她好像不願意我做她的女婿。沒有我的支持,女土司很快就被打得招架不住了。她給我來信了。在信中,她說需要未來女婿的支援。我聽管家念了信,沒說什麼。還是管家替我回了信,說:「我們的少爺腦子有問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是你家的女婿。」

  回信又來了,言辭有點痛心疾首。說,茸貢家未來的女婿,也就等於是未來的茸貢土司。

  管家笑了,但我沒有笑。這一段時間我沒事可幹,又開始想塔娜了。於是管家又回信說:「少爺說,都想不起塔娜的樣子了。」

  這是非常時期,一個傻子就能決定許多聰明人的命運,女土司不好再堅持土司之間的禮儀,不等舉行正式婚禮,就把女兒給我送來了。

  塔娜是早上到的,下人來通報時,我正跟臉會紅出跟乳暈一個顏色的姑娘在床上。我不是說我們在於事。沒有。這段時間,我們在晚上就幹夠了。早上總是醒得很晚。索郎澤郎站在床前大聲咳嗽。我醒來,但只睜開了一隻眼睛,我看見他的嘴巴在動,聽不見他是說塔娜到了,便迷迷糊糊地說:「好吧,好吧。」

  要是塔娜真的在這種情形下闖進來,局面就不大好看了。好在管家早己起床,索郎澤郎正要傳我的糊塗話時,塔娜已經叫他帶到別的房間裡去了。我把身邊的姑娘搖醒。她翻一下身,歎了口氣,又睡著了,差點把我急壞了。好在,她只睡了一小會兒,好像不是為了睡去,而是為了重新醒來。她只重新睡了。一小會兒,就醒來了。她咯咯地笑著,問:「我在哪裡?」

  我告訴了她,並問她:「我是誰?」

  她也回答了。

  這時,索郎澤郎沉著臉走進來,對我說:「你的未婚妻都等急了。」

  「誰?!」

  「塔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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