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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黃梓瑕在他們的注目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許久,她一咬牙,站起身對王蘊說道:「不知道路清出來了沒有,我們去看看吧。」

  王蘊朝她微微一笑,對李舒白拱手道:「王爺恕罪,梓瑕似乎不願在此久候,我們就先告辭了。」

  李舒白聽他親親熱熱地叫著梓瑕,再看黃梓瑕垂眸站在王蘊的身後,兩人氣質容貌都是出眾,一對璧人相映生輝。

  他心口那陣灼熱血潮又一次翻湧上來,再也無法抑制,緩緩站了起來,說:「雨雪交加,這麼糟糕的天氣,何須兩人出去查看呢?楊公公不能稍留片刻,為本王解答一下疑問嗎?」

  王蘊聽他這樣說,略一遲疑,便向黃梓瑕點頭道:「我去看看吧,你再坐片刻。」

  室內只留得李舒白與黃梓瑕兩人,外面的雨雪依然沒有停息的意思。風從敞開的門外吹進,陣陣寒冷。

  侍立在外間的景恒想了想,還是沒有關上門。

  李舒白與黃梓瑕隔著一爐茶對坐,一室沉默。

  她終於聽到他的聲音,低沉輕喑:「不是與你說過了嗎?王家如今岌岌可危,覆巢只在朝夕,你為何不聽我的勸告?」

  黃梓瑕強自壓抑自己,以最冷淡的聲音說道:「王爺不是命我離開嗎?如今我依命離開了,至於前往何處,又何須王爺操心?」

  「天下陽關大道無數條,我也曾給你指過最便捷的一條,為何你卻偏偏要走這條獨木橋?」李舒白手指在桌上輕點,似有薄怒。

  「於你砒霜,或許於我是蜜糖呢?看各人從哪個角度來看了,」黃梓瑕低聲道,「王家有什麼不好,數百年大族風雨不倒,就算有什麼危險,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至於如王爺說得那麼嚴重?」

  「你如此洞明之人,怎麼會不知道即將到來的風暴會是如何急劇?可你偏偏還要投入這個旋渦的中心,究竟是為什麼?」他微眯眼睛,凝視著她。

  黃梓瑕在他的逼視之下,只覺心亂如麻,連與他對視的勇氣也沒有,只能倉促站起,說道:「我……要去看看王蘊了……」

  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不必回頭,也知道他正在一步步向自己走近:「你還是一意孤行地想幫我,想著要從王家下手,打開目前這個僵局,查出真相,替我洗清所有罪名,是嗎?」

  他站在了她的身後,貼得那麼近。他低低俯頭,呼吸輕輕噴到她的脖頸後方,讓她全身都不自覺地起了一層毛栗子,有一種危險來臨的恐懼,又充滿未知誘惑的緊張與惶恐。

  她聲音顫抖著,猶自輕聲抵賴說:「不……與你無關。我只是,覺得王蘊……他很好。」

  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很好,所以,你離開了我,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懷抱。所以你已經住在他準備的宅邸內,與他同車出入,攜手出現在我面前?」

  黃梓瑕心裡湧起一陣激烈的波蕩,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否認。他說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事實,他毫不留情,一針見血。

  因為理虧,因為詞窮,因為深埋在內心無法說出口的那些話,黃梓瑕的身體,終於微微顫抖起來。她的眼睛泛紅,急促的呼吸讓她的氣息哽咽。

  「對,我……會和他在一起,反正你也不懂!」她用盡最後的力量轉過身,仰頭看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顧咬牙說道,「我會和王蘊成親,過幸福美滿的一生,我是我,你是你,黃梓瑕壓根兒與李舒白無任何瓜葛!」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盯著她,那眼眸中深黯的神情,幾乎可以將她的魂魄吸進去。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驟然間身體前傾,已經被他狠狠拉入懷中,用力抱住。她尚未來得及驚愕與慌亂,便已聞到了他身上沉水香的味道,令她的腦子在瞬間一片空白,整個人仿似自高空下墜般,再也沒有任何力氣。

  他將她抵在身後的柱上,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還未來得及出口的、那些傷人又更傷己的話,被全部堵在口中,再也無法洩露一點聲息。

  她的手無力抬起,抵在他的胸口,想要將他推開,可身體卻就此失去了力氣,只能任由他親吻自己,溫熱柔軟的唇瓣在自己唇上輾轉流連,這麼粗暴的動作,這麼溫柔的觸感。

  身體熱得近乎暈眩,就連眼睛也不由自主閉上了。她聽到他的呼吸,在自己的耳邊急促回蕩。她茫然恍惚,心想,真奇怪啊,為什麼這個平常冷淡至極的人,此時和她一樣,僅僅因為唇齒間的親密相觸,便身體灼熱,呼吸淩亂,神情恍惚。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過了一生那麼長。他輕輕放開她,氣息尚不均勻,只定定地看著她。他雙唇微動,想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任何話。

  黃梓瑕抬起自己的右手,以手背擋住了自己的唇,默然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而他深深地呼吸著,強自壓抑著胸口那些洶湧的血潮,壓抑自己心頭那些幾乎要將自己淹沒的狂熱。許久,他才勉強平緩了呼吸,以略帶沙啞的嗓音低聲說:「去南詔等我吧,我已經給你準備好文書了。」

  她無力地靠在柱子上,搖了搖頭,輕聲說:「不。」

  他皺起眉,詢問地盯著她。

  她的手背觸到自己微有腫痛的唇瓣,臉頰不由得滾燙紅熱起來。她捂住自己的臉,低聲說:「皇上病重了,已經十分危急。」

  他微微皺眉,問:「你怎麼知道?」

  黃梓瑕抬頭望著他,全身的血尚在急劇流動,她聲音低微乾澀:「只要王家願意,宮裡的一切秘密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所以?」

  「所以,我會借助王家的力量,繼續追查鄂王消失之謎。而王爺您,在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請不要成為阻礙我的力量。」

  她仰望著他,那眼中的堅毅光華,讓她如明珠熠熠,站在她面前的李舒白一時竟覺目眩神迷,無法直視。

  他歎了一口氣,倒退了兩三步,靠在旁邊窗櫺上,目光卻依然定定望著她:「如果我不願意呢?」

  「無論你如何說,如何做,我都會堅持自己的本心,不會動搖,」黃梓瑕聲音堅定,毫不動搖,「而我知道,我所認識的夔王李舒白,一定會做我身後那個堅實後盾,幫助我破解所有一切難題。」

  李舒白將目光轉向窗外,朔風寒徹,雨點夾雜著雪花自長空之中墜落而下。灰黑的天空顯得格外高遠而不可觸及,雪花還未落地便已融化,一地冰涼寒氣直撲入窗櫺之內。

  受冷風所激,他睫毛微微顫動。他緊抿著嘴唇,沉默看著外面的雨雪,卻一言不發。

  「梓瑕。」有人輕叩敞開的門,聲音溫柔如三月陽春,仿佛可以融化此時的冰雪。

  黃梓瑕回頭看見王蘊,不知內情的他微笑著站在門口,說道:「我剛去看過了,道路已然暢通,我們可以回去了。」

  黃梓瑕默然看向李舒白,見他的目光依然在窗外,看著那仿佛永不止歇的雨雪紛紛墜下,一動不動,連轉過目光看她一眼的跡象都沒有。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沉默地朝他的側面行了一禮,轉身隨著王蘊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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