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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〇


  「王蘊?」周子秦先是眨了眨眼,然後又松了一口氣,興奮地說,「你看吧,我就知道王蘊不可能退婚的。說到底,你們畢竟是未婚夫妻嘛。」

  黃梓瑕苦笑,胡亂點了點頭,說:「有事就來找我吧,坊間第四口水井邊王宅就是。」

  與周子秦分別之後,她一個人向著永昌坊而去。但在走到永昌坊門口時,猶豫了片刻,她又繞過了,向著大明宮走去。

  王蘊今日正在大明宮門口,轉了一圈之後正準備回駐地去,卻見黃梓瑕走了過來。

  他下馬向她走去,笑道:「今日看來精神好多了,最近在各部有什麼發現嗎?下次記得要帶個人一起出來。」

  「有你們在,長安自然長久安定,還需要帶人嗎?」她說道。

  王蘊見身後有人探頭探腦,便示意她與自己到旁邊去,問:「怎麼啦?」

  她有點詫異:「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找你。」

  「沒事的話,你怎麼會主動找我,」他說著,眼中閃過一絲黯淡,但隨即又笑了出來,「來,說一說。」

  黃梓瑕的心中,不覺因為他的笑容而浮起一絲淡淡愧疚。但隨即她便咬了咬唇,問:「皇上最近……對同昌公主一案,可有什麼指示嗎?」

  王蘊思忖道:「自同昌公主入葬陵墓之後,宮中為了寬慰聖懷,都避而不談此事,聖上也該振作起來了吧。」

  「唔……」黃梓瑕若有所思,又問,「那麼,聖上可提過,那個兇手女兒的事情嗎?」

  「這倒沒有。只是已經有了旨意,有司應該也會一直關切追捕的事情吧。」

  黃梓瑕默然點頭,王蘊看她的神情,便壓低聲音問:「你見到呂滴翠了?」

  「還不敢確定。但若你在街上巡查的話,是否可幫我留意一二?」

  「好。」他只簡短地應了一個字,卻毫不置疑。

  黃梓瑕感激地望著他,輕聲說:「多謝你啦。」

  「為什麼這麼見外呢?」他低頭望著她,眼中盡是笑意。

  黃梓瑕只覺得愧疚無比,只能低下頭,向他說了告別,默然轉身離開。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麼奇怪。黃梓瑕可以在香燭鋪前兩次看到滴翠,而王蘊、張行英、周子秦三人在京城中,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滴翠的蹤跡。

  「那就別找了吧,找到了也未必是好事,或許還帶來麻煩。」王蘊幾天後過來找她說。

  黃梓瑕點頭,見他鬢髮上沾染了水珠,便問:「外邊下雨了嗎?」

  「一點小雪,化在發上了。」他不經意地拂了拂。

  黃梓瑕看著外面似有若無的碎雪,便將爐火撥旺一些,說:「這樣的天氣,何必特地來一趟和我說這個呢?」

  「因為,想見你了,」他笑著,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端詳許久,又輕聲說,「鄂王那個案子也沒什麼進展,你一趟趟跑各衙門,我擔心你太過辛勞了,可要記得休息。」

  黃梓瑕在他的注視下,微覺窘迫,只能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一旁,看著水晶瓶中那一對阿伽什涅,說:「還好,有時候也看看王公公送給我的小魚。」

  「你不會整天閑著沒事就喂魚吧?我看看有沒有長胖。」他笑道,將水晶瓶拿起在眼前端詳著。又轉頭看著她:「糟糕,魚和人都這麼瘦,是不是因為天氣不好老是在下雪?」

  黃梓瑕也不由得笑了,說:「雪花說,我可真冤枉,什麼時候魚長不大也要歸我管了。」

  他笑著看看手中的小魚,又笑著看她。他看著她臉上尚未斂去的笑意,看著那晶亮的雙眼,微彎的雙眉,上揚的唇角,不覺心口湧起淡淡的一絲甜意。

  他輕輕將瓶子放在桌上,低聲叫她:「梓瑕……」

  黃梓瑕微一揚眉看他。

  他卻又不知自己想和她說什麼,仿佛只是想這樣叫一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是想看一看她的目光轉向自己時的模樣。

  許久,他才有點不自然地說:「其實,不是來說呂滴翠的事情。」

  「咦?」黃梓瑕有點詫異。

  「是皇后要見你。」

  黃梓瑕頓時詫異,問:「皇后殿下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是女官長齡過來傳達的,皇后讓我帶你去見她。」

  在細密的雨雪之中,黃梓瑕跟著宮女走上了大明宮蓬萊殿的臺階。

  王皇后安坐在雕鏤仙山樓閣的屏風之前,一襲晚霞紫間以金線的衣裙,耀眼生輝。整個天下也只有她襯得起這樣金紫輝煌的顏色。

  所有人都退下之後,偌大的殿內,只剩下她們二人,顯得空蕩孤寂。黃梓瑕看見鎏金博山爐內嫋嫋升起的香煙,令殿內顯得恍惚而迷離,王皇后的面容如隔雲端,令她看不真切。

  只聽到王皇后的聲音,平淡而不帶任何感情:「黃梓瑕,恭喜你沉冤得雪,為家人報仇。」

  黃梓瑕低頭道:「多謝皇后殿下垂注。」

  「聽說,你此次去蜀地,還連帶破了一個揚州妓家的案子?」

  黃梓瑕聲音波瀾不驚,應道:「是。揚州雲韶苑一個編舞的妓家,名叫傅辛阮,到蜀地之後身死情郎齊騰之手。她的姐妹公孫鳶與殷露衣為復仇而合謀殺了齊騰。如今因蘭黛從中周旋,她們該是保住了性命,最終流放西疆了。」

  「多可惜啊……人家姐妹情深,本可以復仇後照常過日子,大家都相安無事,怎麼偏偏又是你來蹚這趟渾水。」王皇后的聲音,略帶上了一絲冰涼。

  黃梓瑕低著頭,纖細的腰身卻挺得筆直,只不動聲色說道:「法理人情,法在前,情在後。若有冤情,衙門有司自會處理,何須他人動用私刑?」

  王皇后盯著她許久,緩緩站起,走下沉香榻。

  她在黃梓瑕面前停下腳步,盯著她許久。黃梓瑕還以為她會斥責自己,誰知她卻輕輕一笑,說道:「那也得運氣好遇上你,對不對?若是這回你不到蜀地,你以為傅辛阮的死,真的能有人替她申冤?而公孫鳶與殷露衣聯手做下的案件,又有誰能破解?」

  黃梓瑕低聲道:「天理昭昭,自有公道。」

  「有時候,我覺得你若不出現的話,可能很多事情就會好很多,」王皇后繞著她走了一圈,又緩緩道,「但有時候,若沒有你的話,或許有些事情,永遠都不可能知曉真相。而我——剛好也有需要真相的時候。」

  黃梓瑕向她深施一禮,沉默等待著她下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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