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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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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若有所思地點頭,而周子秦則鬱悶至極:「齊騰這個混蛋,還是死了好!三十多歲了還這麼風流,他之前的妻子說不定就是被他氣死的!」 黃梓瑕知道他是替妹妹捏了一把汗,不由得笑了笑。 果然,周子秦又說:「幸好紫燕沒有嫁給他!不然以紫燕的性格,婚後攤上這樣的男人,還不一刀捅了他?」 黃梓瑕挑挑眉,沒說話。 周子秦話說出口才愣了愣,然後趕緊說:「沒有沒有!不會不會!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妹妹會殺人!就算……就算我妹妹不願嫁給齊騰,她也肯定是跟我們哭鬧,不可能一聲不吭去殺人的!」 「我知道。」黃梓瑕說著,轉而又問,「那個和齊騰一起踏青的女子,有沒有什麼線索?可能和本案有關嗎?」 周子秦一拍腦袋說:「差點把這茬忘了!他們當時前往的是明月山,兩人騎馬出關卡時,阿盧發現那女子馬鞍上的一個紅纓掉了,便趕緊撿拾起來,遞給她。因是馬下,他仰頭一看,剛好從帷帽的縫隙間看見了那張臉。這一眼真是乖乖不得了,那女子一張面容在白紗之內天仙一樣,他當時就看呆了,直到他們走了,他還回不過神來呢!」 黃梓瑕勒住馬,思索片刻,才問:「有沒有記住什麼特徵?」 「面容上是沒有,而且他當時看呆了,現在想想唯有一個驚豔的感覺,哪能記住那些細節?而那小子見到了她的模樣之後,真是輾轉難忘,後來又打聽到齊判官即將娶妻,所以他就想,或許是他未過門的娘子,我的妹妹……這回見我,居然旁敲側擊問我家妹子的事情,也不想想一個大頭兵,我爹會同意麼。」周子秦說著,又稍微有點心虛,「不過反正也一樣,他看上的也不是我妹子。不說紫燕不太可能跟人外出,也沒那個傾國傾城的貌啊。而且就她那性格脾氣,如今婚事又平生兩次波折,要嫁個好人家可難了。」 黃梓瑕默不作聲,仰頭看著頭頂被高大樹枝深蔽的天空,那重重枝葉之後,終究還是露出了明亮的湛藍。 她深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原來如此……」 周子秦趕緊從馬上湊過身去,追問她:「什麼什麼?什麼原來如此?」 黃梓瑕轉頭朝他說道:「李代桃僵,也可以叫做金蟬脫殼。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去清溪,證實一下了。」 「其實,要說正式結社,倒也不是。只是成都府就這麼大,常在一起的幾個人偶爾有興致,就拉了彼此的朋友一起舉辦詩會,久而久之就沿襲下來了,每月會相約在晴園以詩會友,坐談論道,其實時間都不固定的……」 聚集在清溪邊的詩社成員們,見周少捕頭親自來詢問,臉上都帶著惶恐與不安的表情。詩社起頭人,名叫陳倫雲的一個士子小聲問其他人:「是不是我們今年同游神女祠時,寫的那些詩太輕浮了,所以……被神明降罪,一下就死了兩個人了……」 「怎麼可能?要說輕浮,怎麼都不可能輪到溫陽吧?他一貫不談情愛的!連我們對神女塑像評頭論足時,他都在研究牆上的題詩,壓根兒不摻和我們的話題。」 幾個人還在爭持,周子秦打斷他們的話:「可是我聽說溫陽也經常去花街柳巷呢,可見還是喜歡漂亮女子的。」 「是嗎?這個……這種事情,我們倒是從未聽說。」陳倫雲問旁人,「而且溫陽素日冷漠,居然會和一個樂伎殉情,我們也很驚訝。他像是這樣至情至性的人嗎?」 「別說至情至性了,怎麼想都很奇怪吧?他爹娘已沒了,族中也沒什麼近親,甚至連娘子都早沒了,他就算娶一個樂伎,也沒什麼人會阻攔會反對,又為什麼要殉情呢?」又有人說道,「前年何大不就是娶了樂伎柳姐兒為續弦嗎?柳姐兒脫籍從良後,如今大家最喜歡往何大家去,他娘子又風趣又大方,什麼場面都轉得開,偶爾還扮男裝和我們一起去踏青遊玩,誰不稱柳姐兒一聲好娘子?我們還暗地羡慕何大呢,又有誰會覺得溫陽娶個樂籍娘子有什麼大不了?」 「再說了,如果是齊騰的話,說不定還擔心娶個樂籍女子會影響官場風評,對仕途有損。可溫陽的樣子,一向沒有入仕的興趣,又有什麼擔憂的?」 黃梓瑕也不說話,任由他們議論許久,才問:「齊騰與溫陽素日交往如何?」 陳倫雲說道:「哦,因為齊騰字涵越,人長得又瀟灑和氣,所以我們給起了個外號為寒月公子,剛好與溫陽是一對,所以常拿來相提並論。但齊騰愛熱鬧,溫陽好靜,兩人似乎並未有什麼交往,素日也就是點頭之交吧?」 黃梓瑕又問:「那麼,與齊騰和溫陽兩人交好的,又是誰?」 馬上就有兩三個人異口同聲說:「是禹宣!」 黃梓瑕頷首不語。 周子秦卻還未領悟,震驚追問:「你們是說禹宣和兩人中的誰交好?」 「與兩人都好!」他們都確定地說。 陳倫雲見周子秦不相信的樣子,便解釋道:「溫陽好靜,喜歡書法,而禹宣的書法在成都府是佼佼者,所以他常藉故接近禹宣,千方百計與之交往——你們誰還記得上次那鐘會手書的事情?是不是從那事之後,他們開始交惡的?」 「是的,這事我記得!」有個年輕人趕緊說道,「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了,那時溫陽說自己得了一幅鐘會手書的信箋,請禹宣過去品評。禹宣欣然前往,但回來後卻自此再不理會溫陽,別人問起也隻字不提。我還曾問過禹宣,那張信箋他怎麼看,究竟是不是真跡。」 周子秦趕緊問:「禹宣怎麼說?」 「他當時神情挺奇怪的,可能你們不熟悉他不知道,禹宣是我們詩社頂出色的一個人,那種飄然出塵的舉止神態,是誰也比不上的。我與他也認識幾年了,未曾見他生氣過。但那一次他卻神情冷淡,語氣也十分僵硬,說,嘉平元年十二月的信,鐘會自稱尚書郎,怎麼可能是真跡。」 陳倫雲點頭道:「正是啊,我們一開始也不解,後來翻了書才發現,原來嘉平元年鐘會已經遷中書侍郎了,是以他一眼就認出是偽造的。」 周子秦忍不住說:「就算是偽造的,那也是溫陽受騙買了偽跡啊,為什麼會因此交惡?」 「是啊,但就是此事之後,禹宣與溫陽再無來往了,平時詩社碰面,溫陽倒是還對禹宣一頭熱,但禹宣對他退避三舍,甚至因此好幾次詩會也不來了。」 黃梓瑕的目光轉向周子秦,見他還是一臉不解的模樣,便轉開了話題,問:「那麼齊騰與禹宣的交往呢?」 陳倫雲說道:「這個我倒是清楚,他們之前一直也是普通關係,但自從禹宣那一次自殺未遂之後,他們便有了交往,甚至有段時間十分頻繁。」 黃梓瑕之前聽禹宣提起過這事,但他卻並未詳說。如今聽陳倫雲提起,她的心口猛地一跳,脫口而出:「自殺未遂?」 黃梓瑕之前聽禹宣提起過這事,但他卻並未詳說。如今聽陳倫雲提起,她的心口猛地一跳,脫口而出:「自殺未遂?」 「是,就是在黃郡守一家出事,黃家姑娘出逃之後。成都府人人都知道,黃姑娘與禹宣關係親密,而誰也想不到,在黃郡守出事之後,會是禹宣出首告發黃姑娘;又誰也沒想到,在黃姑娘出逃,下落不明之後,禹宣會在黃郡守出殯的那一日,在郡守墓前自盡——又誰也沒想到,把他救回來的,居然是平時與他似乎並無來往的齊騰。」陳倫雲歎道,「此事也只我們詩社幾個人知道,因為禹宣和齊騰都是我們朋友,所以幾個人雖然知道了,但也都沒有說出去。」 黃梓瑕只覺得胸口隱隱陣痛,只能茫然靠在後面的椅背上,一言不發。 「但是,禹宣在病床上昏迷了好幾天才醒來,不知道是不是哪裡造成了損傷……你們不覺得他性情都變了嗎?」 陳倫雲聽其他人這樣說,也點頭道:「是啊,他原本是那樣超凡脫俗的一個人,可那一場大變之後,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又好像什麼都不太在乎,又好像對每個人都充滿戒心。而且前一天與我們說過的話,常常第二天就忘了……」 「而且啊,我們偶有不慎,提起郡守府之類的話,他就頭痛,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傷痛郡守的死,誰知他痛得全身都是冷汗,整個人都虛脫了,差點沒再死一次,所以我們……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提起他的傷心事。」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表示疑惑不解。 「這個在病理上來說,也是有的。比如受了太大的打擊,再度提起某些事,感覺承受不住時,便會下意識地排斥,然後就會發生激烈反應。」周子秦在旁分析,說得頭頭是道,「還有一個,就是他自殺的時候,體內或許哪根弦被觸到了,自此後性情變了,也是有的,比如說當年我曾在古書上看到過這樣一件事例……」 眾人和他一起研究了死而復生和重大打擊之後的人格轉變等各種傳言和案例,黃梓瑕在旁邊聽了許久,也沒再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來,她便也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只坐在椅上,表面安安靜靜,心裡思索著這個案子的各條線索糾葛關聯。 眼看時間不早,可同在詩社之中的禹宣還沒有來。 周子秦見眾人都沒什麼可說的了,幾個人尷尬地坐在那裡。他便說:「多謝諸位替我答疑解惑,我便先走了,改日你們晴園聚會通知我一聲,我也去附庸一下風雅。」 「哎,少捕頭自長安而來,言談風趣,見解不凡,能看得上我們這些鄉野之民,是對我們的抬舉!」 「是啊是啊,少捕頭給我們面子,可真是我們造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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