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簪中錄 | 上頁 下頁
二一四


  她頓時窘迫又緊張,趕緊抬起自己的手,準備收回來。

  就在她的手指一動之際,他翻轉過手掌,將她的手緊緊地握在了掌心之中。

  燈光明亮地流瀉在他們的周身,萬籟俱寂的靜夜,沉睡的小魚,唯一的聲音,只有外面流逝的風,還有他們彼此血脈的跳動,急促而融洽。

  黃梓瑕一夜淺眠,腦中翻來覆去無數紛繁念頭,雜亂無章地在她的腦中擁擠來去,讓她無法摒棄又無法看清。

  也不知是甜蜜還是悲哀。

  快到天亮,她才迷迷糊糊入睡,直到外面的吵鬧聲將她驚醒。她抬手遮住眼睛,困倦之極,在床上翻了個身,呆呆地繼續想著那些困擾自己的事情。

  外頭的人用力捶門:「崇古,快點起來啊!我有新發現!」

  自然是周子秦了。他大約是在衙門中等急了,所以乾脆直接沖到節度府來拎她起床了。

  天色可能已經近午。外面的光線亮得簡直令人睜不開眼睛。黃梓瑕用力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只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將自己拾掇好,先將節度府給她準備的衣物穿戴整齊,才打開門,問:「什麼發現?」

  周子秦興沖沖地舉著手中那個愛逾珍寶的雙魚玉鐲,說:「今天一早,有個當鋪的人就過來找我了,說是衙門的人找他,他連夜從龍州趕過來的。他一看見這個鐲子就想起來了,當時的買家是——」

  黃梓瑕眼前一亮,見他又故意賣關子只說一半,頓時急了:「是誰?」

  「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叫當鋪的人去查的!」周子秦一臉得意,顯然對自己的洞察力充滿信心,「你是什麼時候去問的?不然對方怎麼會來找我?」

  黃梓瑕點頭,問:「那個鐲子確實是龍州那邊的人賣出的?買家是誰?」

  周子秦往節度府的周圍院落看了看,免得有熟人看見,一邊拉著她進了房間,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肯定想不到!當時買下這個鐲子的人,並不是傅辛阮的情郎溫陽,而是——西川節度府!」

  黃梓瑕愕然,腦中無數紛繁的線索與念頭頓時全都湧了上來,一切似乎都因此而有跡可循,但一切都似乎因此而更加雜遝混亂。

  「據說,當時剛好年節,當鋪的老掌櫃依例精心準備了一批好東西,請了各府的管事過來。自然節度府排在第一個,先挑選一下有什麼是節度府看得上的。供他們挑選的那一批東西中,就有這個玉鐲子。當時是龍州送東西來的人在管著,節度府有人便問,這個鐲子玉質一般,造型倒是挺有趣,不如給了我們作添頭?當鋪自然樂得做這個人情,於是就沒有登記在冊,直接就送給他們了。」

  黃梓瑕慢慢問:「當時節度府過去的,是誰?」

  「那人是龍州臨時來幫忙的,自然不知道。因為沒有入冊,所以如今要追查也難。不過,這邊當鋪的人回憶,有齊騰在內。」

  這麼說,這個鐲子是落到了齊騰的手中。

  齊騰與溫陽的關係究竟如何?他與禹宣的關係又到底怎麼樣?傅辛阮與溫陽之間的交往又究竟如何?齊騰買下的手鐲如何到了傅辛阮的手中?僕婦湯珠娘的死,又究竟是意外還是謀殺?如果是謀殺,那麼原因是什麼?

  齊騰的死,究竟是與誰有關?是周紫燕不肯嫁與他,所以用她還沒有察覺的手法、或者授意他人殺害嗎?還是他素日交往的人……禹宣?溫陽?或者,范將軍?

  而在禹宣的身上,又究竟發生過什麼?是他的記憶出錯,所以導致混亂之中出現了關於她殺害父母的場景,還是有人在他的面前陷害自己,設置了場景讓他誤會自己?

  事到如今,她父母的案情,唯一已經查明的,只有鴆毒一事。在當時能有機會下手又能拿到鴆毒的人,究竟是誰?死在鴆毒下的傅辛阮,和自己的親人又有什麼關係?究竟會不會是同一個人下的手?她父親是蜀郡太守,傅辛阮是一個樂伎,這之間的關聯,又會是什麼?

  黃梓瑕迅速地將這一切的頭緒都清理出來,揪出了最重要的一個點——他們同在的那一個詩社。

  今日時間湊巧,晴園詩社正好在清溪邊聚會,社中所有人都接了帖子。

  「走吧,剛好人到齊了,我們不如去會一會那群人。」周子秦帶著黃梓瑕縱馬出城,說道,「清溪的風景很好的,我順便帶你去欣賞一下。」

  清溪在城郊,出了成都府,就在前往漢州、龍州的路上。

  周子秦和黃梓瑕一人一騎,出了城門,過城郊十餘裡,便是山行道路。

  上山道旁設有來往關卡,前陣子搜尋夔王已經完畢,如今也沒接到什麼重要的影圖文書,幾個西川軍士卒無所事事地坐在那裡,隨意地打量著行人。

  周子秦交遊最為廣闊,經過關卡時,還從馬背上卸下一籠剛買的果子,遞給那幾個兵卒說:「上次劉大哥說在這邊把守,口渴乏累,我尋思著送酒水啥的怕影響公務,給你們帶點這個。」

  幾個人見他這麼熱心,頓時少捕頭長,少捕頭短的,一定要留他歇一歇,還給倒了兩杯涼茶喝著。

  黃梓瑕看著零星來往的行人車馬,隨意問:「這幾日應該人多吧?幾位可辛苦了。」

  有個年輕的點頭道:「可不是,前些天封山,好多人都憋著呢,這幾天可算夔王安然無恙,放開了之後,人著實多。」

  「當時搜尋夔王時,聽說除了西川軍之外,馬匹一律不許進出?」黃梓瑕又問。

  那幾個守衛啃著果子笑道:「可不是,夔王要是出了事,別說我們,整個西川軍、蜀郡都擔不起啊!哪敢讓人進出。」

  「那幾天三班輪流嘛,一個非西川軍的也沒進去過。」

  「辛苦辛苦……」黃梓瑕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又問,「對了,齊判官是文職,他當時進山是為什麼?」

  周子秦頓時震驚了,愕然看著她,不明白怎麼忽然提起齊騰,又忽然講到他進山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是怎麼知道齊騰當時進山的。

  「哦,是啊,說起來倒是奇怪,我們也覺得齊判官不該進山的,但那天他就是騎著馬溜溜達達過來了,還說不放心,得親自巡邏一遍。」

  「對啊,我當時趕緊套了馬準備跟著,他卻說自己隨便進去看看,即刻就回。我才上馬,他就已經馳出去了,那我也沒轍,只好又下來了……」

  「是啊,結果這馬屁也沒拍成,人家壓根兒不理你,哈哈哈……」旁邊一群人奚落嘲笑他。

  又有人想起什麼,趕緊問周子秦:「哎哎,少捕頭,齊判官是不是死了?」

  周子秦點頭:「對啊,死得還挺蹊蹺的,我和楊公公查了這幾天了,沒啥頭緒。」

  「是嗎?連少捕頭這麼英明神武都查不出來,那可真是懸了。」

  「齊判官平時人挺好的,對我們這些汙爛兵都笑眯眯的,真沒想到會被人殺死啊。」

  眾人紛紛議論著齊騰的死,當中有個比較年輕的守衛一直不說話,只若有所思地捏著手中的果子,遲疑半響。

  黃梓瑕便問:「這位大哥,你與齊判官是否有什麼交往?對此事有什麼看法嗎?」

  「沒有沒有……」他趕緊一口咬掉半拉果子,卻沒有咀嚼,只含含糊糊地說,「我在想,齊判官那個娘子……可不知道怎麼辦。」

  娘子。黃梓瑕迅速抓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詞,對周子秦使了個眼色,周子秦心領神會,右手一伸,一把攬住他的肩膀:「人有三急,你們這邊有茅房嗎?你趕緊領我去一下。」

  過不多久,周子秦回來,笑嘻嘻地和眾人告辭。

  兩人上馬同向清溪而行。

  等一拐過山道,周子秦見前後無人,立即神秘兮兮地把馬拉近她的身邊,擠眉弄眼:「崇古!大發現啊!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

  黃梓瑕忙問:「怎麼說?」

  「那哥們在數日前當值時,曾見過齊騰去明月山!」

  黃梓瑕心知他不靠譜,但應該也不會不靠譜到這種地步,只能按捺住性子,靜靜等他說下文。

  見黃梓瑕沒有接話茬也沒有求他趕緊說下文,周子秦真是空虛寂寞,只好一臉不甘願地說:「他當時不是一個人出行的。和他一起過去的女人戴著帷帽,帽檐垂下的白紗遮得嚴嚴實實,不過隱約可以看出,那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