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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就是我們那個詩社,很多人都來了……只少了溫陽。」

  黃梓瑕問:「這麼說,齊騰也來了?」

  禹宣點頭,說:「是,他還在水中撈了條小魚回去,說自己還要養一條呢。」

  「小魚?」黃梓瑕與李舒白頓時都抓住了這要緊的字眼,表面不動聲色,互相卻對望了一眼。

  「嗯,齊騰喜歡養小魚。他以前也曾養過一條小紅魚,還買了個瓷瓶在裡面養著,到處帶出去跟人炫耀,說這是阿伽什涅,稀世罕見,與夔王爺的那條一樣。」

  李舒白淡淡說:「阿伽什涅十分稀有,他那條是真的麼?」

  禹宣給花朵澆著水,低頭說:「這我倒是不知,但沐善法師說是的。」

  黃梓瑕忽然想起,早上他與齊騰見面時,齊騰曾問過他,你還記得,我那條小紅魚哪兒去了嗎?

  那時禹宣的表情,震驚到扭曲,幾乎令人覺得可怕。

  所以,黃梓瑕給蜀葵一瓢瓢澆著水,緩緩地問:「那麼,你知道齊騰那條小魚……現在哪裡去了嗎?」

  禹宣如遭重擊,幾不可辨地退了一步。但他看著黃梓瑕,又見她的面容平靜,眼神直視自己,他才勉強深吸一口氣,低聲說:「不知道……反正已經很久沒看見了。」

  「大約什麼時候不見的?」黃梓瑕又問。

  禹宣想了許久,臉色越見蒼白:「大約就在……郡守府出事之後。」

  黃梓瑕「嗯」了一聲,若有所思。李舒白見她握著水瓢不動,便自她的手中接過,澆水去了。

  剩下黃梓瑕與禹宣立在蜀葵花影之中,日光將花影斑駁地映在他們的身上,光與影輕輕搖曳,在他們之間驟明驟暗。

  黃梓瑕覺得心口湧起一陣輕微的疼痛,於是她便將頭轉開了,向著李舒白走去。

  而禹宣似乎為了解除那種尷尬,也低聲說:「因為我記得,在那之前,大家曾開玩笑說,齊騰的外號別叫寒月公子了,叫養魚公子得了……但那之後,那條魚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也沒人再開那個玩笑了。」

  黃梓瑕停下腳步,只覺得心裡有些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便回頭問:「齊騰外號寒月公子?」

  「是,齊騰字涵越,諧音如『寒月』,而溫陽來了之後,好事者便起哄道,溫陽對寒月,真是天生一對,因此大家開玩笑時,多叫他寒月公子。」

  黃梓瑕思忖著,慢慢說:「說起來,齊騰的運氣真是不錯。我查過檔案,他去年還鬱鬱不得志,在范將軍手下做個排位頂末的支使,可從今年開始便得了范將軍青眼,如今一路青雲直上,短短數月竟已被提拔為節度使判官了!」

  禹宣點頭,說:「是啊,誰能想到。」

  「他升遷速度這麼快,不知是否有親戚助力?」

  「或許吧,但我不知道。」禹宣說道。

  最後一片花圃,種的是一大片月季花。被一夏烈日曬得蔫蔫兒的月季花,枝葉稀疏,只有一兩個枝頭無精打采地掛著幾朵顏色慘澹的花。

  「這月季的品種非常好,還記得今年春季之時,一朵朵月季開得有碗口大,形色香俱佳。」禹宣一邊澆水一邊說,「我記得,齊騰最喜歡這花。」

  黃梓瑕隨口問:「齊騰喜歡月季?」

  「他喜歡所有鮮豔漂亮的花朵。而溫陽最討厭月季、牡丹、繡球、蜀葵這些色豔花大的。」

  黃梓瑕立即想起溫陽的書房中,那一幅繡球蝴蝶。

  她慢慢點頭,又問:「不知溫陽與齊騰,平時關係如何?」

  禹宣想了許久,才緩緩說:「沒什麼來往。」

  「和你呢?」黃梓瑕遲疑了許久,終究還是問,「這兩人中,你與哪個人交往較多?」

  禹宣的臉色暗淡,但終究還是勉強開口,說:「齊騰救過我,溫陽和我研討過書法,但他們兩人……對我而言,都是路人。有他們也好,沒有也好,都沒有改變。」

  黃梓瑕便追問:「齊騰救過你,是怎麼回事?」

  「義父母去世之後,我曾想不開,齊騰剛好經過,救了我。」他不願多提,只一筆帶過。

  這冷淡疏離的話語,卻讓黃梓瑕呆愣在那裡,她全身骨骼似乎都被抽去了力氣,許久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反應。

  良久,她才乾澀地問:「你……為何呢?」

  「我……受不了,只想逃避……」他將頭轉向一邊,低聲說:「此生此世,我已經嘗過一次親人離散的悲痛,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黃梓瑕只覺得眼睛灼痛,心裡面有種劇烈的酸楚,在緩慢地沸騰流淌,令她幾乎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李舒白看著她失控的淚眼,怕她就此痛哭失聲,便低聲說道:「時間不早,子秦還在衙門等我們。」

  黃梓瑕點頭,仰頭長長呼吸,讓自己的眼淚消去。

  禹宣見她要走,又低聲問:「溫陽這案子……與義父母的死,是否有關?」

  「在成都府,能拿到鴆毒的人,絕對不多。而有鴆毒又能接近郡守府的人,更是稀少。」黃梓瑕說著,又搖搖頭,說,「但也只是同為鴆毒而已,我不知是不是我自己多心了。」其實,還有一個關聯,便是他送給自己的鐲子。但黃梓瑕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忽略這句。

  禹宣慢慢地說道:「說到這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

  「我知道有一個人,或許能與宮廷扯上關係,拿到鴆毒。」

  黃梓瑕立即問:「是誰?」

  「齊騰。」

  別說黃梓瑕,就連李舒白都立即警覺,問:「齊騰與宮中人有接觸?」

  「這個我倒不知道,但前幾日琅琊王家那位王蘊到來了……」他說到這個名字,難免看向黃梓瑕。

  而黃梓瑕正在情緒低落之際,所以只是神情略微閃爍,然後便靜等他說出下面的話。

  禹宣遲疑了一下,然後又說:「前日,齊騰帶他過來拜訪我。我才知道,原來齊騰的母親姓王,論起來,他是王蘊的遠房表哥。」

  黃梓瑕點了一下頭,自言自語:「王家……」

  王皇后便在宮中,若有心的話,自然可以接觸得到。

  李舒白在旁沉吟片刻,只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她,眼中卻是更為複雜的神情。

  黃梓瑕知道他的意思,王蘊到成都府找禹宣,當然不可能是為了朝廷或者王家什麼事,唯一的原因,只有一個了。

  想必當時的情形,會十分尷尬吧。

  黃梓瑕也不知自己到底心裡什麼想法,只覺亂得沒法理出頭緒來,也只能仰頭望著高不可攀的藍天,長長出了一口氣,對禹宣說:「多謝你告訴我此事,事關重大,我先去衙門找周子秦商量一下。」

  「稍等一下。」禹宣將水桶和水瓢等都拿到園門邊的小屋,歸置好後跟著他們一起出來,說:「我也想去,聽一聽此案的進展。畢竟,你說過這個案子,或許與我義父母一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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