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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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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趕緊扶起錢夫人,說:「其實我過來也是有事相詢,不知你們可知道當日給孫癩子修繕房屋的是哪位管事?」 掌櫃的趕緊說:「修繕房屋的賬目在旁邊一家門面,我馬上去找,看看那天究竟是誰過去的。」 「若方便的話,找到他後便立即去大寧坊孫癩子家,我有些許小事,辦完便過去等他。」黃梓瑕說著,想了想又說,「將那個通下水道的張六兒也喊上。」 「是是,一定儘快就過去!」 兩番折騰,等黃梓瑕與王蘊到了大理寺時,周子秦和張行英已經在等她了,張行英懷中抱著個小孩子,身後站著兩個陌生男女。 「是我大哥大嫂,剛好帶著孩子在我家,聽說接阿荻回家,所以他們都一起來了。」張行英說道。 張行英的哥哥叫張行偉,與弟弟一樣身材高大,他和妻子只拘謹地笑道:「阿荻是我們家人,今天接她出來是喜事,當然要來的。」 周子秦也說道:「是啊,要不是張老爺子剛剛痊癒,被我們勸阻了,不然他也要過來呢。」 黃梓瑕見張家人這樣誠心實意對滴翠,心中也覺得寬慰,含笑點頭道:「大家稍等,我進去接阿荻出來。」 難得今天崔純湛居然還沒走,而且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一看見她就笑著招呼道:「楊公公,又在為王爺奔走啊?」 黃梓瑕趕緊行禮,又將夔王府的令信取出呈上,說:「王爺說,此案既然已經另有更重大的疑犯,而呂滴翠在公主薨逝時絕對沒有作案可能,是以讓我來與少卿商量,是否先讓呂姑娘回家候審,否則大理寺淨室中老是留著一個姑娘,似乎也不妥。」 「哦,這事啊,簡單。」崔純湛讓身旁的知事取過一張單子,讓黃梓瑕填了,然後便親自帶著她前去提人。 黃梓瑕一路走過空蕩蕩的其餘幾間淨室,問:「不知錢關索現在哪裡?」 「他啊?已經轉到刑部大牢了。」崔純湛漫不經心道,「人證物證俱在,他今天上午招供了。」 黃梓瑕頓時愣住了,急問:「招供了?」 「是啊,招了。」崔純湛見她直盯著自己,那雙清湛的眼睛,仿佛能在片刻間洞悉一切。他不覺心虛地避開她的眼,壓低聲音說,「楊公公,這案子……已經結了。這麼快就破案,而且證據確鑿,皇上與郭淑妃也都深信不疑,大理寺立了大功,刑部也能交代,你說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黃梓瑕站在淨室陰暗的屋簷下,沉默許久,才問:「錢關索……怎麼招的?」 「怎麼招的,公公你還不知道麼?」崔純湛眼瞧著簷下光禿禿的青磚地,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刑部派了個最有手段的令史過來,帶了一整套工具。據說他刑訊過一百二十多人,沒有一個不招的,錢關索也……逃不過。」 黃梓瑕皺眉問:「公主的死,他也認了?」 「認了。昨天下午認了孫癩子,晚上認了魏喜敏,到今日淩晨,畫押招認自己殺了公主。」 黃梓瑕只覺得胸口微涼,只能木然說道:「果然好手段。」 「案宗已經火速謄抄好上呈皇上,估計這會兒宮裡就會把皇上的旨意傳回來了。」崔純湛說。 原來他今日用過午膳後還不回家,是為了等這個。 黃梓瑕默然,身後鐵鍊聲響,滴翠已經被帶了出來。她在淨室中呆了幾天,頗為憔悴恍惚,抬眼看見黃梓瑕時,勉強朝她點了一下頭。 「呂滴翠,今日由夔王府作保,你保釋至普寧坊。直到本案完結之前,你不得離開普寧坊,如大理寺與刑部有需要隨傳隨到,明白嗎?」 「是,明白……」 黃梓瑕幫她將張行英送來的鋪蓋卷好拿上,帶著她走出大理寺。 她走出大理寺,一眼看見站在外面等候她的張行英,一直恍惚木然的臉上才終於呈現出悲哀與歡喜來,眼淚撲簌簌便滑了下來:「張二哥!」 張行英將孩子放下,奔上臺階,將滴翠的雙手緊緊包在自己掌心,捧在心口,望著她許久,才哽咽道:「阿荻,我們……回家。」 站在旁邊的人看著他們,都露出會心的笑容。就連被張行英大嫂牽住的孩子也抬起手,沖著滴翠喊:「姨姨……姨姨……」 喊了兩聲之後,他忽然轉過了臉去,拼命俯身朝著衙門前的路旁大喊:「哥哥,哥哥!」 見孩子幾乎都要掙扎出自己母親的懷抱了,張大哥趕緊過來幫著抱住,一邊轉頭看向街上。 正從街的那一邊經過的,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他自街邊的榆樹下走過,聽到孩子叫他的聲音,便轉過頭,向著這邊看來。 平淡無奇的街道,因他一回頭,似乎隱隱亮了起來。 黃梓瑕的目光,在他的面容上停住,她的呼吸也停滯了。夏日的陽光,午後的熱風,讓她覺得窒息般的痛苦。 在這樣炎熱的夏日中,那人卻一身不染凡俗氣息的澄澈氣質,略微纖瘦的身材直如洗淨塵埃的一枝新竹,尚帶著淡淡的光澤,清致之極。 他微笑著走來,抬起雙臂抱過一個勁兒向他撲來的孩子,將他擁在懷中,一邊笑道:「原來是阿寶,你還記得我呀?」 黃梓瑕默然退了一步,將自己的身子藏在了大理寺門口的大樹之後,免得自己讓場面變得尷尬。 張家人認出他是將孩子送回家的恩人,趕緊上來道謝。 禹宣抬手幫孩子遮住頭頂的太陽,將他抱到樹蔭下。周子秦趕緊湊上去,一臉仰慕:「這位兄弟貴姓?上次聽張二哥一個勁說你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我還不相信,今天親眼見到,徹底信了!」 他聞言只是微微而笑,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他完全沒有通報姓名的意思,但周子秦毫不氣餒:「我叫周子秦,家住在崇仁坊董仲舒墓旁,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住在哪兒?我在京中頗有些朋友,定然十分喜歡兄台這樣的人,以後我們可以相約一起吟詩作賦,曲水流觴,擊鞠踏春,遊山玩水……對了兄台你尊姓大名,我怎麼稱呼你才好?」 遇到周子秦這樣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甩脫的,所以他也只能將孩子放下,對著他拱手行禮道:「在下禹宣,國子監學正。」 「什麼?你是國子監學正?」周子秦聞言頓時跳了起來,「太不公平了!我當年在國子監的時候,全都是一群白鬍子老頭兒!要是當時有你這樣的學正,我至於天天逃學掏鳥窩去嗎?」 禹宣解釋道:「在下受薦入京,不過旬月。幸蒙國子監祭酒青眼,暫任周禮教學。」 「真是太厲害了!你年紀這麼輕,怎麼就能當上國子監的學正了!我至今還背不全周禮呢。」說到這裡,周子秦才愣了一下,又問,「國子監學正……禹宣?」 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黃梓瑕看周子秦那副又詫異又好奇的複雜神情,知道他定然是想到了京中傳言,說禹宣與同昌公主關係非同一般。 心裡暗暗地湧起一種黯然的情感,讓她無法抑制地靠在了身後的樹上,默然無聲地聽著自己的呼吸。 禹宣並未理會周子秦的異樣情緒,他依然微笑著,俯身摸了摸阿寶的頭髮,然後對張行英與張行偉說道:「國子監那邊還有點事,我得先走了。」 張行英趕緊拉過滴翠,說:「這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馬上要成親了,到時候請你過來喝喜酒,你可一定要來啊!」 禹宣看了滴翠一眼,微笑著點頭,卻並不說什麼。 阿寶卻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只叫他:「哥哥,哥哥……」 禹宣回過身,蹲下來與阿寶平視,微笑道:「乖啊,你之前不是喜歡吃蓮蓬嗎?哥哥幫你去看一看,要是找到了就買回來給你,好不好?」 阿寶歪著頭想了想,然後放開他的袖子,點點頭說:「好吧,我要,兩個。」 「三個都沒問題。」禹宣笑著,揉揉他的頭髮,站起來向著他們行禮,轉身向著前方的接道而去,拐了一個彎便不見了。 周子秦崇敬地給出評語:「很會哄小孩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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