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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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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昭陽日影 一、蜻蜓飛上玉搔頭 王芍在一個春日欲雨的午後,進入了鄆王府。 壓抑而濕潤的氣息,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雨。王麟問她需不需要一個人貼身伺候,她拒絕了。她早已做好孤身面對叵測前途的準備,並不需要再多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鄆王府已經有四位媵,她是第五位。 四位王府媵中,有三位穿著杏色、松香色、菖蒲色等清淡暖色,唯有一位穿了橘紅色的衣衫,與其他人的顏色都不相同,看起來格外灼眼。 玉石欄杆外開遍榴花,在這樣的天氣中灼灼欲燃。橘紅衣服的女子站在樹下,與花朵的顏色一樣鮮明。 王芍向她們行禮,在心裡暗暗地想,她一定就是郭紈。長安出名的美人,鮮豔欲滴的容顏,大好的雙十年華,所有王府媵中,陪在鄆王身邊最久的郭紈。 王芍微笑著,以清純柔順的姿態站在她們面前,任由鄆王挽住自己的手。照亮了鄆王府多年的郭紈,在王芍站在這裡的第一刻開始,已經成為暗淡的明日黃花。 憋了許久的雨終於掉落下來。第一點雨滴落在郭紈的臉頰上,她望著王芍的瞳孔如貓一般收縮。 一種女人天生的看見天敵時的警覺。 「那位郭夫人,是鄆王身邊的老人了吧?」晚上卸妝時,她隨意地向身邊人打聽。 幫她梳頭的永齡不緊不慢地回答:「是呀,在鄆王府所有的媵之中,她是最早被立的。而且,她自小就在宮裡伴隨鄆王長大,鄆王出宮之後,她也跟著出來了,至今感情深篤。」 「我姐姐……王孺人當初嫁過來時,聽說也是住在這裡?」王芍披著長髮,站起走到庭前,望著院中的小池流水。 永齡點頭說:「是的,王爺對夫人可看重呢,特意讓您住在這裡,比所有人都高了一位。」 她微微側頭,用一雙蒙的眼睛看著庭前緩緩流動的水,慢慢地說:「不敢這樣說,我畢竟是後來的,只敢忝居於其他四位夫人之後,住在這裡,我亦有愧。」 「怎麼會有愧?是本王讓你住在這裡的,」後面有人笑道,「還有,沒什麼先來後到的,你可別太軟弱了,叫人欺負。」 王芍回頭看見鄆王,忙低頭行禮,垂下自己的睫毛只是含笑不語。 鄆王牽著她的手,又將她仔細看了一遍,低聲說:「那日在你家中,看見你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你這樣的美人——現在看著你,也依然不敢置信……王家人,把你保護得真好,竟從未洩露你的存在。」 「我自小身體不好,舍在了道觀。我本以為……自己要蹉跎了年華。」王芍垂首淺笑。 「所以,命中註定,你等待至今,就為了成為我的人。」 她含笑偎依在他的胸前,在心裡迅速地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這個男人的事情過了一遍——鄆王,本朝皇長子,母親微賤,不得寵。年少時即被遣出大明宮,未來如何,尚不得知。 這樣的人,她以前在揚州未曾少見。他需要的是一個單純柔弱、依附著他生長的女子,這樣,才能讓他在長久的失意中,找到人生得意的感覺。 就算扮演另一個人,虛情假意過一生又有什麼關係?反正自己又不愛面前人,這只是自己為了過得更好而賴以生存的手段而已。 所以她被拉到床上時,嬌羞得連臉都抬不起來。她想著自己年少的時候,師父說:「挽致,你彈琵琶的天分是我平生僅見。」但即使有萬中獨一的天分,她還是天天夜夜苦練琵琶,一刻不曾停歇。因為她想,這是自己賴以生存活命的東西,她一定要珍惜。 而現在,到了她珍惜面前這個男人的時候。 衣衫輕褪,她閉上眼抱緊這個自己並不熟悉的人,柔軟而順從,就像珍惜自己重生的機會一樣。 廊外的雨終於下起來了,輕輕緩緩幽遠,淅淅瀝瀝纏綿。 眼前的煙嵐霧氣糾纏,她在朦朧之中看見程敬修,依然還是初次見面時的模樣。他對她深施一禮說,姑娘是我此生僅見的美人,所以,請姑娘允許我為你畫一幅畫。 那時她驕縱頑皮,以為又是個找了個風雅藉口而接近她的男人,只斜了他一眼,摘下自己早已戴膩的一支簪子丟到了身畔的河中,說,若你能幫我找回這支簪子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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