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簪中錄 | 上頁 下頁
一七


  「是啊,不過這也沒辦法,總是要適應的。我還好,她年紀大了,恐怕難適應呢。」她笑道,露出臉頰上一雙淺淺的梨渦,「而且我這不是認識了你嗎?我早上還戰戰兢兢的,擔心來教導我的會是很嚴肅很古板的那種老宦官呢,真沒想到卻是你。」

  黃梓瑕笑道:「這也是王妃為人和善,我才有幸與王妃同車。」

  又說了一些寒暄的廢話,素綺過來把她叫出,兩人同到大堂用點心。王家的五福餅和尋常酒樓茶肆中的自然不同,茯苓、山楂、松仁、紅棗、芝麻製成的五種小餅盛在水晶盤中,王蘊親自端到黃梓瑕的面前,詢問她:「小公公喜歡什麼口味的?」

  黃梓瑕看了一眼,還沒說話,他就已經取了茯苓的放在她的面前,說:「我家的廚娘有個好處,茯苓餅從來沒有藥味兒,又保留那種香糯口味,不信你試試。當然最好是每種口味都試一試,這才是五福俱全。」

  黃梓瑕趕緊向他道了謝,然後拿了一個白色茯苓餅慢慢吃著。王蘊在她身邊坐下,問:「小公公原籍哪裡,是京城人氏嗎?」

  她點點頭,說:「奴婢是京郊人。」

  他又說:「聽你說話似乎也有一點蜀地口音,是不是在蜀地也住過?」

  黃梓瑕搖頭,說:「沒住過。不過奴婢的母親是蜀地人。」

  「哦……」

  「奴婢剛剛淨身,被內侍局分派到夔王府,因認識幾個字,所以王爺這次讓我來教導王妃,真是奴婢無上榮幸。」她不動聲色扯出內侍局和夔王府作自己的掩飾,果然王蘊微微一哂,便引開了話題,只問:「不知宮中及王府的規矩,是否繁瑣?」

  她自然說:「也不是特別多,王妃聰明靈透,幾日之內必定能全部熟知的。」

  「好像……多得有點過分了啊。」

  看著李舒白丟在她面前的二三十本厚厚書冊,黃梓瑕目瞪口呆:「王府和宮裡的規矩有這麼多?」

  「不是。」李舒白慢悠悠地開口。

  她松了一口氣:「有一部分不是?」

  「不,這只是一部分。」李舒白淡淡地說,「而且只是王府規矩的一部分。」

  黃梓瑕有吐血的衝動:「我這幾天要把這些都學完,去教你的王妃?」

  「不,應該是今晚就學完,全部背下來。」

  「我想這些應該沒人能背下來吧?」她不敢置信問。

  李舒白看了她一眼,隨意拿出一本丟在她面前,說:「隨便翻一頁,揀一條。」

  黃梓瑕便翻開來,看著上面:「第三十五,年節,第十九條。」

  「三十五,年節,第十九。春分,廚房例賜春餅,賞賜例:孺人絹十匹,布五匹;媵絹八匹,布三匹;隨侍絹五匹,布三匹。府中一等宮人賜銀十兩,二等五兩,三等三兩。其餘散雜人等一兩。」

  黃梓瑕嘴角抽搐,又拿過一本,翻開來:「第十六,講筳,第四。」

  「十六,講筳,第四。朝廷為諸王指派講讀官,五日一講,稱為王師。及冠前王師擇詩書禮樂諸經典論述之,及冠後王可自擇,十日一講,學不可廢。」

  難怪這個人能隨口就說出自己身邊隨便一個侍衛的所有資料。黃梓瑕簡直佩服他了,又翻開一本:「二十四,樓閣館台制,第九十三。」

  李舒白終於停頓了一下,她得意地看著他:「終於不會了吧?」

  「自然不會,樓閣館台制總共只有九十條,哪裡的九十三?」

  黃梓瑕也不得不以崇拜的眼神望著他:「說實話,像你這樣過目不忘的人,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見到。」

  「只要用心,沒什麼東西是記不住的。」李舒白說著,抬手在桌上那一堆書冊上按了按,唇角揚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所以,明天我會以同樣的方法考驗你,最好你用心點。」

  ……這是要逼死人的節奏啊!

  黃梓瑕看著他離開,不由自主地哀鳴一聲,趴在了桌上。

  不管怎樣,雖然一夜背下所有規矩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黃梓瑕努力打起精神,至少也看了一遍,記下了大概。

  第二日去王家之前,還以為會接受李舒白那暴雨雷霆般的考驗,誰知一早起來去見李舒白,卻聽說王爺今日早已起身去巡視京城左衛了,只留下話,說楊崇古剛到王府,若規矩還不熟悉,可帶著書冊前往王妃處教導。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同時也有點鬱悶——既然如此,昨晚幹嘛那麼嚇唬她?

  今日王若一身淺碧羅衣,糾纏的花枝在她的袖口衣襟上爛漫地開放著,一頭黑髮松松挽起,只在鬢邊插著兩三朵粉色垂絲海棠,說不出的迷人。

  她看見黃梓瑕過來,面容上頓時露出止不住的笑容,提起裙角快步走到門口迎接她,笑顏如花,連黃梓瑕都被感染了,兩人一下子就熟稔如多年好友。

  「早上素綺姑姑已經和我說了宮裡太妃諸王公主等皇親,這麼多人,我都有點記不住呢!結果素綺姑姑又說,你要跟我說的規矩更多,哎呀怎麼辦,我都有點煩惱了。」

  黃梓瑕笑著安慰她:「不用擔心,王妃聰明穎悟,記起來自然也是極快的。」

  「才不是呢,小時候我學琴,就是最簡單的一首柳……哦,流水嘛,結果別人都學得比我快,大娘老是說我笨,急死我呢!」她說著,似乎有點心虛,趕緊又問:「王府中規矩難學嗎?」

  「應該還好,王妃出身數百年的大家族,說不定家裡規矩還更多些呢。」黃梓瑕說著,將自己帶來的冊子遞到她面前,看著她面露難色,又再補上一句,「這只是王府中律令的一部分,等王妃看完了,下次我再帶其他的過來。」

  一下午黃梓瑕就吃著點心,看著王若認真地研讀王府律條,心虛中也把王府律看了看。萬一自己這個授課的比王妃還不熟悉,那可丟臉了。

  不過今天看律條,畢竟沒有昨晚那麼緊張了。她看著看著,神思就不知道飛到了哪裡,目光在室內飄來飄去,發現王若一直捧著書,在怔怔發呆。

  黃梓瑕見她始終不動,便合上手中律令,問:「王妃在想什麼?」

  「我在想……之前素綺姑姑教導我的一些事情。」她猶豫遲疑地說。

  黃梓瑕微笑問:「素綺姑姑說什麼了?」

  「素綺姑姑為我述說,在『專心』一篇中,她說:『貞女不嫁二夫,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卻絕對不可以再嫁。如今我朝多有女子因不滿夫家而下堂求去,真是有悖倫常。女子尚貞節,從一而終,皇家更重此事。』」

  黃梓瑕點頭,說:「女誡是閨閣中開蒙的,素綺姑姑也只是慣例說說而已,怎麼王妃有感麼?」

  「我……以前自然是讀過的。」王若趕緊說,「只是忽然想到一二事,覺得心中無解。」

  「不知是什麼事?王妃可否說給我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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