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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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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將近正午,看著侍從們有條不紊的搭建氈帳,取水、生火、煮食,沈珍珠暗自歎息:前途茫茫,她勸住了這些侍從,但她與程元振、陳周可有能力保護他們,留住他們的性命,將他們安然帶回大唐? 「夫人,在想什麼?」程元振像是看出沈珍珠心思,部署畢紮營事宜,行至她身側說道。 沈珍珠側頭對程元振微微一笑,說道:「我所想的,大人怎能不知?」又說:「我看大人也是滿懷憂忡的。」 程元振點頭沉默一會兒,才說道:「無論如何,我想夫人定會安然無虞的。」 沈珍珠輕笑起來:「你說得這般肯定,無論如何,我都要謝過你。」低下聲音,仿佛自言自語,「其實六七年來,諸般事情都經歷過,生與死,我倒也看得淡了。」 程元振歎道:「太子殿下若知夫人——」 話未說完,已被沈珍珠打斷:「我與程大人結識已久,尚不知大人家世淵源,聽說大人事母至孝,家母甚好罷?」 程元振未料沈珍珠輕言細語的問及自己的身世,稍有詫異,也有幾分感動, 說道:「其實程某出身寒微,父親早逝,全賴母親大人日夜替人漿洗衣裳充為家用,才將某辛苦養育成人。」 「哦,你的母親——」沈珍珠柔聲道,「真是十分了得。」 程元振點頭,眼中竟然噙了淚花:「某家祖籍相州滏陽,臨河而居,冬時嚴寒難耐。母親常年漿洗,落得一身病症;想當年,姨母、外舅也多番勸她老人家攜子另嫁,她總怕某受委屈,執意不肯。」 沈珍珠被輕輕觸動心事。尋常婦人也會拼一已之力,與兒子相守相親。她卻忍心拋下親子這樣長的時間。適兒已近五歲,她已離開他兩年有餘。他有多高了,他生病時可會呼喚「娘親」,他快活時有多少人真心與他同樂?只是,若真等他長大成人,或許會永遠的怨怪自己的母親。這是她欠的他,永遠的負疚,永難補償。 不知不覺,她淚上睫下。她聽見自己問道:「老人家現在安好?」 程元振答道:「她年前已經去世。」 沈珍珠派出數名侍從,由陳周引領,向周旁回紇百姓問詢李豫的訊息。然而正如陳周所說,回紇人逐水草而居,方圓數裡基本沒有什麼定居的百姓,個個搖頭說「不」,至日暮,仍是一無所獲。 第七十章 驚風時掠暮沙旋 弦月熠熠。 沈珍珠合衣躺在氈帳內的氈席上,覆去翻來睡不著覺。直覺和前幾次的事告訴她:今晚定會有事發生。 前幾回宿營,她也是這樣的心神不寧,多次去氈帳四方巡視,然而總在她回帳歇息後,仍會發生侍從失蹤的事。因此,逞著白晝曾經小寐過一會兒,她索性起身坐在氈席上,取出隨身小刀,在氈帳上用力一劃,割出一條細縫。因是在草原上紮帳,不同於在山谷紮帳分佈鬆散,且明月高掛,故而從這小小縫隙可窺周邊營帳的動靜。 外面的世界很平靜。侍從們輪流值守巡防,陳周守著篝火側臥,不時發出陣陣鼾聲,篝火時明時暗,偶爾走來一名侍從添加乾枯樹枝,程元振由對面氈帳走出,低聲對侍從叮嚀著幾句什麼,四面觀望一時,又緩步踱回…… 沈珍珠不時偷覷,始終無任何異常,時間一久耐不住困頓打起瞌睡,頭往側旁一咯,正碰著搭建氈帳的篷架,立即吃痛驚醒。眯著眼往氈帳外望去,卻見南面營帳遠側,一名侍從宛若喝醉酒般,歪歪倒倒的斜下地去,她赫然一驚,全身汗毛倒豎,也不知自己是以何等驚人的速度飛奔出氈帳,高聲大叫:「來人!來人!有刺客——」 她的叫聲瞬時劃破駐地的寧靜,陳周率先一骨碌兒由篝火前跳起:「哪裡,刺客在哪裡?」就近的幾名值守侍從已拔刀出鞘,四下裡查看。 沈珍珠分明看見南面營帳後忽的躥出數條黑影,她指向那個方向:「快,快,就是那裡,抓住他們!」 正叫喚間,忽聽有人喊道:「接著!」沈珍珠倏的抬頭朝聲音所在方向看去,在這電光火石間,耳畔「嗖」的風聲搶掠,聽到身後「錚」的一聲,一支箭羽貼近她身軀而過,正正刺入身後氈帳的樑柱,力道不減,猶在瑟瑟顫動。 陳周雙掌一拍,罵嚷了句「他娘的」,手一招,瞬即帶著數名侍從朝沈珍珠所指方向撲去。此時各個營帳中歇息的侍從全被驚動,紛紛由帳中沖出,一時拔刀聲,喊打喊殺聲此起彼伏,火把四方晃動。 數名侍從靠近守衛在沈珍珠身側,南面打鬥聲依約可聞,沈珍珠由一名侍從中奪過火把,道:「走,咱們去看看究竟。」 快步走至南面,方知打鬥聲由更遠處傳來。南面營帳處只留一隊內飛龍使,隊正見沈珍珠來至,指向東方稟道:「刺客往東面逃竄,二位大人都去追趕捉拿,且留我等護衛夫人。」沈珍珠點頭,見地上倒臥一名內飛龍使,蹲下身子問道:「此人怎麼了?」 隊正道:「看這模樣似乎被藥物捂住口鼻,暫失知覺。屬下已令人取水,灑潑到面上,應當可以立即清醒。」說話間,一名侍從已由營帳取來水囊,將水盡數灑至昏迷侍從面上,果然那侍從擺擺腦袋,雖然頭昏沉不堪,還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告罪。 沈珍珠道:「想來那些人定是用此法,才能輕易劫走諸多內飛龍使。古來可置人短時間麻醉的藥草不在少數,不知這回的藥物,是用什麼製成的?」 隊正面有難色:「這,屬下見聞短淺,實在不知。」 沈珍珠笑笑,也覺得此問強人所難。這般識藥物的本事,世間除卻慕容林致,還能有幾人? 恰在此時,聽得東面馬蹄雜遝,沈珍珠面上微微變色,欲開口說話,又強自忍住,再屏氣細聽,那馬蹄聲卻漸漸遠去,仿似草原上掠過一陣驚風驟雨,轉瞬沒了聲息。 沈珍珠歎道:「可惜可惜,那夥賊人定是逃脫了。不知二位大人抓到一兩名漏網之魚沒有?」 片刻功夫,果然程元振與陳周帶著侍從們神色怏怏的奔行而回。 陳周搖頭大罵:「這夥人部署好生周詳,原來早早埋伏有兵馬接應!我們追趕過去,他們且戰且退,不與我等糾纏交兵,追了數裡路,接應的人亂箭齊發,倒讓我們折傷數名飛龍使,他們卻不損分毫,全身而退。」 程元振悻悻不樂,閉口不言成敗。想是短兵相接,內飛龍使再度敗北,他心中殊不痛快。 沈珍珠與陳周檢視從侍從傷勢,一邊問道:「可知他們是甚麼來頭?」 陳周隨手撿起一枚由受傷侍從身上拔下的箭頭,道:「他們以駑弓射箭,箭雖短促,來勢淩厲,惟殺傷範圍有限,所以我們的飛龍使均只受皮肉之傷,稍加診療即可。——此乃回紇人慣用的弓箭。這群人,應當是回紇人。」 沈珍珠昔年在回紇也多見此種短箭,微微頷首。 陳周又去看那名曾被迷暈的侍從,回來說道:「某問詢過此人症侯,那迷藥亦非什麼特別之物,是回紇四處常生的一種藥草,叫做騰爾枝。」 沈珍珠道:「哦,何以名字這樣怪異?」 陳周道:「因回紇人以遊牧為生,多有與野獸相鬥身受損傷的,這騰爾枝本是突厥語,意思是『迷』,可令受傷者痛感暫且消退,與咱們中原的麻沸散藥理大致相同。」 「這二件事都與回紇息息相關,看來,咱們一入回紇,就被人早早盯上。」沈珍珠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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