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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侍奉崔彩屏的宮女支唔道:「崔夫人現時情境,只能捆綁起來,再服以安神之藥。」見沈珍珠點頭,便引著侍衛們強拖崔彩屏入室。崔彩屏兀自翻著眼,死死盯著沈珍珠,此時倒不胡鬧,乖乖的被拉入內室。

  「生為女子,為何都這樣可憐。」李婼在旁邊輕歎,眉間已有輕愁不絕,經過一番變亂,當年活潑無憂的李婼已然不在。人之成長,為何都要在苦難和磨煉之後;或者說,苦難,是人生不可缺少的部分?

  沈珍珠道:「往日的婼兒,不是這樣的。」

  李婼苦笑,「嫂嫂安然歸來,婼兒就少了些罪孽。」又說道:「嫂嫂,我已經幡然悔悟了。原來以有情,對無情,是這樣傷人毀心,我再也不敢以真情對人,再不想讓父皇操心,總得恪盡孝道,安份守已,只求無波無浪過此一生。」

  沈珍珠料到李婼必會傷心絕望極長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她居然這般心灰意冷,念及她正是花樣華年,卻立意放棄情愛二字,從此不再開啟心扉。此去經年,她身為郡主,日後必會被冊為公主、長公主、大長公主,必會許以良人,風光出嫁。然而長夜漫漫縱然有人相伴,心靈仍是荒蕪空漠,耿耿星夜若無曙天,怎樣才是盡頭?

  她勸道:「婼兒,前事莫計,你還是忘了罷,我還是最愛當初愛說愛笑的婼兒。如今國事亦連連受挫,我一路由洛陽至鳳翔,見百姓流離失所,痛哭載道者遍地都是,民有饑色,野有餓莩,天下皆痛,不獨你我兩人。」

  李婼淡淡搖頭道:「我只知道,當年的李婼,我再也回不去了。恨只恨我為何生為女兒,生在皇家。若不生為女兒,就不會為情所苦;若不生在皇家,便可暢遊天下。」

  正說著,哲米依聞訊前來探視沈珍珠。哲米依極是快活,她與李承宷真是天造地設一對,說起夫妻間的趣事,嘰嘰哇哇沒完沒了,沈珍珠和李婼本是傷感不已,也不由暫拋煩惱,笑個不停。

  一同用過午膳,二人便告辭。沈珍珠送出庭院,哲米依卻叫道:「糟糕,我將手巾摞到你房中了。」沈珍珠就回頭叫宮女去拿,哲米依道:「她恐怕也不知在哪裡,還是我自己去找快些,郡主先行一步吧。」

  李婼答應著走了,沈珍珠省起哲米依並無隨身攜帶手巾習慣,就知她有意拖延,准有事跟自己講。便對哲米依道:「有什麼事,快說罷。」

  哲米依詭異的一笑,附在沈珍珠耳邊道:「可汗要我傳話,請你明日午時在城東平遠茶樓一會。」

  沈珍珠愣愣,還沒說話,又聽哲米依輕聲道:「可汗說,只與王妃商談國事,不見不散。」撲哧一笑,不等沈珍珠答話,已經走遠。

  李俶交辦之事,嚴明果然辦起來十分迅捷,午後便來回稟已找到屋舍,配好奴婢,打掃乾淨後素瓷明日便可搬去住。

  沈珍珠指點宮女幫素瓷收拾行裝,想著哲米依方才的口訊,有些納悶。以默延啜之性格,決不是這樣躲躲閃閃,托人傳話的。若真有事要找自己,這小小行轅,根本攔他不住,他究竟所為何事?自己到底是見,還是不見。接著想到,李俶對自己安全最為緊張,無論行至何處,必有侍從貼身保護,怎能私下去見默延啜,怎能不被李俶知道?李俶一旦知曉,必定十分生氣。莫若大大方方,坦言告之,默延啜既說是國事,茶館又非隱秘私所,料李俶也會答允。

  哪想這一晚,左等右等,李俶竟然徹夜未歸。

  第四十一章 情多莫舉傷春目

  為素瓷尋得的屋舍依山而建,臨水而築,院落雖不大,青瓦泥牆,竹籬疏淡,別是一番田園風景,沈珍珠屋前屋後走動一番,流連忘返。嚴明道:「某已知會此處裡正善加照拂,料無人敢來搗亂滋擾。」沈珍珠低聲問道:「風將軍呢?」嚴明覺得此問無頭無腦,照實答道:「仍在刑部。」

  安頓好素瓷,已近午時,乘著小轎往城中趕,平遠茶樓的大字旌旗在前方招擺。沈珍珠思索半刻,叫喚停轎。嚴明過來問詢,沈珍珠望著茶樓道:「本妃有些口渴,意欲上茶樓一飲,嚴將軍今日辛苦,且一同上去,可好?」

  嚴明後退一步,連連道:「嚴某不敢,嚴某在旁侍候王妃便是。」沈珍珠微微一笑,走上茶樓,嚴明緊緊跟上。

  鳳翔郡兵丁太多,一般百姓不敢隨意出門。這茶樓生意慘淡,環顧二樓,只有一人背向而坐,慢悠悠的喝著茶。聽見身後腳步響動,回過身來,正是默延啜。

  嚴明沒料到在此地遇到回紇可汗,不由愣住,隨即抱拳道:「原來可汗也在這裡,嚴某有禮了。」

  默延啜輕瞄他一眼,並不答話,淡淡對沈珍珠道:「鎮國夫人也來了?」

  沈珍珠只得還禮:「可汗安好?」

  默延啜笑謂:「殿下如今益發謹慎,連喝一盞茶的功夫,都著人看著王妃。」說話間,小二已上樓來,問沈珍珠要用什麼茶。

  默延啜道:「真是恰逢其會,本汗王正有一事,想與王妃商談,這位將軍,可否煩請回避?」

  沈珍珠本意就是要嚴明在旁,以免李俶知道後妄加猜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嚴將軍何需回避,但聽無妨。」

  默延啜道:「若這事涉及國事、隱密,可否讓他知道?」

  「若涉及隱密,可汗怎能與我在此商談?該重覓妥當之所,再作商談。」

  「然則王妃認為何處是妥當之所?是山野無人之地,還是行宮大內,甚或殿下之元帥府?王妃雖為鎮國夫人,似乎大唐皇帝陛下也未予你參議政事之權。」

  「既然如此,可汗還要與本妃妄談國事,是置本妃於何地?」

  他二人針鋒相對,嚴明在旁聽得一頭霧水,他知沈珍珠本就是李俶與默延啜共同救回,沈珍珠安全不必妄自擔憂,何況任王府左衛率多年,早已悟透世上事何謂該知,何謂不必知,何謂三緘其口、力避嫌疑。當下抱拳道:「嚴某退避就是,王妃,某在茶樓外等候。」不等沈珍珠同意,已「咚咚咚」走下樓。

  默延啜座位與沈珍珠遠遠相隔,慢慢的自倒一盞茶,品嘗半晌,見沈珍珠茶到開飲,方開口說道:「葉護雖非我親生之子,這兩年來,我已視他為親子,教他育他。」

  沈珍珠聽他無端提起葉護,不知何意,只聽他講下去。

  「但是,我宗族中人對葉護都多有忌憚,擔心移地建年紀幼小,葉護假以時日,羽翼豐滿,危及移地建之位。故而他們對葉護素來處處節制為難,他小小年紀,卻明事理,一直忍氣吞聲,不與他人計較。」

  沈珍珠纖手輕彈茶盞邊緣,發出叮叮脆響,道:「這本是多慮,可汗春秋正盛,莫說葉護,就是回紇一草一木,都在你指掌之下。如今我大唐皇帝陛下,不也不放在你眼中麼?」

  默延啜倨傲一笑,道:「你是在怪我昨日不親自覲見你們皇帝陛下嗎?珍珠,這正是我今日約你來想說的,王朝爭霸,流血殺戮,都是我們男人之事,我不願你參與其中。」

  「原來你是怕我對葉護施以壓力,妨礙可汗你進取中原之大計!」沈珍珠放下手中茶盞,似笑非笑。

  「我為一國之君,必得為子民謀取最大利益,我只望你能體諒我。更該體諒葉護,我予他機會建立功勳,若此次遠征不利,他回王庭後更難以立足於宗族之中,他畢竟認你為義母。」

  沈珍珠沉吟片刻,斬釘截鐵的說道:「可惜陛下已冊封我為鎮國夫人,就算未作冊封,我為大唐子民,也要盡綿薄之力。葉護願聽我一兩句勸解也罷,不聽勸解或被你撤換也罷,我只能如此。自古以來,這些流血爭鬥,都是起於你們男子的野心,無休無止,可我也不忍見生靈塗炭,烽火連年。你我現時立場各異,多說無益。」起身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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