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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那宮裝麗人含淚拜下,喚道:「小姐!」正是素瓷。

  沈珍珠合身將她與李適摟入懷中,素瓷大哭道:「小姐,你總算回來了,素瓷想你想得好苦!」說著將李適遞與她,拭拭眼淚,帶笑以手指逗弄李適臉龐,「適兒,適兒,你瞧誰回來了。」

  沈珍珠將兒子抱入懷裡。當日離別,他尚不足月,在她懷中只如小小一隻貓兒,如今已過半歲,身量長足許多,臉兒腿兒都肥嘟嘟的甚為壯實,那雙酷肖沈珍珠的眼睛更見傳神,見了沈珍珠也不哭鬧,口中咿呀欲語。沈珍珠心中歡喜不已,只摟著他又看又親,久久不願放手。

  素瓷在旁說道:「小世子乖巧可愛,陛下和淑妃娘娘都十分喜愛他。」沈珍珠聽到後者,心頭莫名一緊,素瓷又說道:「我得殿下吩咐,寸步不敢離開小世子,小姐儘管放心。」

  沈珍珠甚是感慰,自己離開這麼久,適兒大概全賴素瓷照料,離亂紛呈中要她一名待嫁少女照顧小孩,確是為難她,這份情誼,實當永銘。細看素瓷,現時不同王府,身著素錦宮裝,出落得倒比先前好了,只是面色透出些青黃,很有幾分憔悴。想來照顧小兒,十分辛苦。

  忽的想起一人,問道:「崔彩屏呢,為何不見她的人影?」

  素瓷倒透出些憐憫之色,「她也住在此院中,只是殿下從不理她,她亦有些——」

  原來,當日馬嵬之變,嘩變兵士雖沒有為難崔彩屏,但她親眼目睹貴妃、母親和一眾血親淒慘下場,受了極大刺激,當時便昏厥過去。醒來後神志便已不清明,整日裡只獨佔一處,或念念有詞,或歇斯底里。李俶找過幾名丈夫醫治,只說是得了「失心之症」,吃了湯藥,倒似發作得更厲害。一來二去,連李俶也不願再理她,只吩咐底下侍女照料便是。

  沈珍珠沒想到是這樣,當初深覺其可惡可厭,此際不由可憐可歎。說道:「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她。」

  話剛說完,覺得手臂、前襟一熱,正自訝異,聽素瓷吃吃笑道:「不好,適兒一來便給母親見面禮。」二人說話久了,渾沒在意,李適一泡龍泉盡灑在沈珍珠身上。

  素瓷見沈珍珠頓時手忙腳亂,伸手接過李適,道:「還是由我來罷,瞧你當母親的,沒一點手法——」

  李適扳著小手小腳上下亂蹬,顯是尿濕不適,素瓷哄著抱著他,朝內榻走去,一直跟在她身後,恭身未說話的乳娘忙跟上去。

  素瓷將李適放置床榻上,轉頭對沈珍珠笑道:「小姐,可要來學——」下一個「學」字尚未吐出口,頭往旁邊一歪,搖搖斜斜的倒下去。

  太醫即刻傳到,亦是鳳翔本地名醫,權充太醫,細細的幫素瓷拿過脈 ,稟道:「王妃,帳中夫人乃是喜脈。」

  「什麼?」沈珍珠腦中轟鳴。

  那太醫慢慢道:「以脈象看,夫人已有孕三月有餘。老夫雖是山野之人,此等脈象,絕不會看錯。」

  「小姐——」素瓷在帳中輕輕喚道,沈珍珠無力的揮手,那太醫不敢多留,收拾好由宮女引路出去。

  掀起帳帷,素瓷泫然若泣。

  沈珍珠心中突突亂跳。素瓷因何受孕,怎會受孕?驀的想起她說幾個月來寸步不離李適,那能與她親近接觸之男子,能有幾人?以素瓷之地位,旁人男子怎敢起覬覦之心?

  莫非是他?

  心頭隱隱害怕起來,換作任何一個女子,若是與他,她都不會這般害怕惶恐。

  她握住素瓷的手,問道:「是誰?」

  素瓷別過頭去,似是暗暗哭泣,沈珍珠的心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手心裡全是冷汗。卻不敢不忍再逼問。

  良久,素瓷終於轉過臉來,眼睛直直的盯了幾眼沈珍珠,複轉過視線去看那帳頂帷幔,慢慢從牙間吐出字:「是——風——」

  沈珍珠心頭的石子轟然落地,暗笑自己太過緊張李俶。當日在逃跑過程中,素瓷對風生衣已微露情愫,其後二人均受傷共同奔赴靈武,一路上相扶相攜,日久生情,不足為奇。只是風生衣與素瓷既已有肌膚之親,總不能讓素瓷委曲,乃說道:「原來如此,素瓷你不用擔心,待我告訴殿下,由他親自主持你們二人大禮,我必要風生衣給你正室名位,風風光光的將你嫁過去!」

  「不,不要!」素瓷忽的起身,一把抓住沈珍珠袖口,淚水滾滾而下。

  沈珍珠驚異。

  素瓷搖頭哭道:「那日,是他醉酒,醒來什麼也不知……他對我本無情意,我不要他可憐我,小姐,求你別張揚出去,我不想以孩兒脅迫於他……」

  沈珍珠傷心,「可你已有孕在身,這身子還能隱瞞多久?」

  「我定要產下這個孩兒,」素瓷哀哀的哭求沈珍珠,「小姐,我求你幫幫我,幫我找一處屋宇,讓我躲避一時,待我產下孩兒,我再來服侍你。」

  沈珍珠難受的說道:「素瓷,是我對你不住。想當初,你、我、紅蕊三個人,好似親生姐妹,誰知道紅蕊因我而死,你現在又這樣,一生盡毀,總歸是我沒有照看好你們。」

  素瓷嗚咽道:「小姐,這都是素瓷愚笨,只要小姐別瞧不起素瓷,別怪素瓷就好……」

  安撫罷素瓷,又與乳娘好不容易將李適哄弄睡著,天色漸暗,李俶尚未回來。

  雖然脫離險境,然前路似乎難以平靜,發生的,和將要發生的事,總讓沈珍珠忐忑不安。

  推窗,初春寒意深濃,疏落燈火,亭台屋宇,青蔥花草,均沐浴在月光中。

  開門步入庭院,涼風四起,今人仍照古時月,古人為誰立中宵?

  聽到身後有人慢慢走來,既非侍衛腳步聲之凝重有致,也不是李俶步履之沉穩篤定,不禁回首相望,略為一呆,朝她走來的是一名四十左右中年男子,一襲白衣素鞋,氣度從容閒逸,負手緩步。

  她略作思索,便知此人是誰,上前兩步,淺淺一福道:「李泌先生有禮。」

  李泌薄有詫異,仍施禮笑道:「王妃。」又問:「泌與王妃往日可曾謀面?」

  沈珍珠微笑道:「珍珠年輕識淺,先生昔年風采,珍珠緣慳未見,今日乃是初遇先生,幸運之至。」解釋道:「珍珠聽殿下說起,被允自由出入宮中者,惟先生一人,更見先生風骨卓然,想必定是了。」

  李泌側目而視,見眼前之人侃侃而言,從容有度,卻自然恬淡,全然不同於所見後宮妃嬪。

  沈珍珠道:「先生可是來找殿下?他去覲見陛下,煩勞稍等。」

  「不,李泌此行,專為拜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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