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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他微有尷尬,低聲笑語:「原來你在裝睡。」

  沈珍珠雙手挽上他脖頸,感覺他又比前幾日消瘦,不禁心酸,道:「你太過辛苦了,我總不能讓你再作擔心。」

  李俶低頭吻她道:「只要你不怨我,怪我,再辛苦,……我也得將這大好江山爭來,……捧到你面前……」漸漸的口齒不清,附耳對她言道:「你可喜歡?」

  她一怔,他所想要的,未必便是她所鍾愛。然而他若碌碌無為,甘於世事沉浮,可是她心中的他?或是註定如此,從嫁與他那日始,便是家國難分,命運糾纏,沉淪糾紛。他只能成功,只能愈飛愈高,若有稍怠,墜落塵寰的,豈只是他!文人雅士動輒輕蔑權貴,哪知若身處名利場

  ,永難有全身抽出而退之日。此退彼進,李俶,默延啜,男人永遠有他們醉心之物,與她無干。

  李俶見她倏然失神,微露不悅,問道:「在想什麼?」

  沈珍珠狀似薄嗔,白他一眼,慢慢回應。

  李俶便提手去解帳帷,耳畔涼風搶掠,冷凜之氣卷地而來,他心頭一驚,合身抱住沈珍珠朝床內側滾去,側頭見一柄長劍亮鋥鋥直刺,身上厚厚被褥交裹,無法出腿劈劍,情急中左手中指食指疾出,去挾那劍尖,「錚」的聲,那柄劍由中分截,斷成兩段,沈珍珠驚魂未定,大呼「有刺客」。那行刺之人身著夜行之服,此擊未中,想是未曾料到,略呆了呆,立即棄劍撥出匕首,惡狠狠再撲上來。李俶已得了喘息之機,坐起來一把將沈珍珠掩在身後,避開鋒刃,右手勾手,靈活之至,去拿刺客握匕首的手腕。

  此時房外燈火大作,房門「轟」的被大力撞開,風生衣執劍飛身躍進,那刺客眼見事情不成,虛晃一招,回身如大鳥展翅,輕飄飄上窗臺,跳窗遁走。風生衣喝一聲「哪裡逃」,追趕上去。

  多名親近侍衛倉促焦急之下,湧入房中,卻聽李俶聲音平穩:「都出去,不許進來。」

  李俶回顏笑看沈珍珠,沈珍珠方省覺自己衣不弊體,李俶才不讓侍衛入內,羞赧不已,掀開被褥就要下床換過衣物,卻覺有微潤之物滾上自己手背,垂頭一看,大驚失色,見李俶左手鮮血淋漓,「啊」的失聲叫起。

  五指連心,李俶方才用指挾劍時,雖夾斷劍刃,手指仍被鋒刃劃傷,此時確實頗痛,卻安慰沈珍珠道:「無妨,皮肉之傷,你若還這樣發愣不換衣裳,我可要流血而死了!」呵呵一笑。

  沈珍珠忙三兩下換過衣物,急急的喚侍衛進來,親手細細的為李俶包裹傷口。王難得聞訊亦然趕到,連連揖首道:「末將防衛不當,以致殿下受傷,罪該萬死。」李俶不以為然,和聲寬慰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將軍不必放在心中,勞神做好大和關防務,確保陛下無虞,方是正事。」

  過了半晌,風生衣一人執劍而歸,進門便稟道:「屬下無能,未能追上那刺客,讓他逃掉了。」

  李俶想了想,道:「方才見那刺客逃走時騰躍之勢,可知此人輕功甚高,難怪他何時入室,本王都沒有發覺。你本不精於輕功,這事也不能怪你。」又問:「你久在江湖,瞧他身法,可能知道出自何門何派?」

  風生衣微微垂頭,遲疑半刻,說道:「那人身法太快,屬下也未及與他交手過招,一時也看不出來。」

  眾人都退下,王難得加派人手,在李俶房外巡防照看。

  沈珍珠歎道:「此人到底是誰,為何要來行刺你?」此事已十分明白,行刺對象分明是李俶,若是行刺沈珍珠,該在李俶回來之前便下手,沈珍珠不懂武藝,早已得手。此人倒是極會揣摩心理,若是等李俶睡熟後下手,李俶本乃練過武藝,三兩年來長期居於軍中,睡夢中都提著警惕,警覺異于常人,並不易得手。反倒是床第間情熾之時,最是方便下手。

  李俶冷笑道:「現今之勢,急欲取我性命的,不過就是那個人罷了!只是未曾想到,如今內憂外患 ,百廢待舉,她居然暈眩到同室操戈的地步,收買殺手前來行刺!」

  沈珍珠忖度之下,頓時明白李俶口中之「她」所指是誰。仔細揣摩,確實如此。如今朝廷所依仗之郭子儀、李光弼兵馬,均冠以家姓,只惟郭、李之命為從,李俶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等同虛職,換以任何親王郡王來做,都是一樣。惟可擔心者,李俶乘此時機,立樹威信,漸漸將郭、李之兵馬收為已用,或者將郭、李二將軍牢牢納入麾下,掌握兵馬實權,則其儲君之位不可動搖,肅宗其他諸子不論出身嫡庶,都無緣帝位。先朝太宗皇帝,由戎馬起身,登九五之尊,便是偱此之道。

  當然,李俶要掌握兵馬實權,實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但他多年來身為嫡皇孫,早有威望立於群臣之中,郭、李均是赤膽忠心之人,達成此事,機率極大;反之,李俶若有不測,換作其他皇子做這天下兵馬大元帥,卻是甚難——建甯王倓過於爽直,南陽王係偏重聲色,其它諸子更不可造就。

  眾路兵馬將齊集鳳翔,克復兩京,指日可待。

  李俶,此時更是那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再不剪除,今後時機更少。

  昔日的太子妃,今日的張淑妃,也許她想要的,不過是為自己的親生孩兒爭一席之位,譬如民間長子、幼子的家財之爭。而這一切放諸皇室,就是血淋淋你死我活的戰鬥。

  李俶攬住沈珍珠肩頭,說道:「你不用擔心,此事既出,我自會謹加防範、慢慢部署,當年你、紅蕊和林致之仇,我從未忘記。總有一日,我要她償還乾淨。」

  第三十九章 冰華皎潔應如待

  行至鳳翔郡城樓之下,城樓守將見到廣平王令牌,開門放行。

  沈珍珠自馬車上掀簾望去,見此郡規模似是不大,目之所及,街面上百姓甚少,四處皆是重裝貫甲的兵丁士卒列隊走動,威裝氣昂。甲胄顏色樣式紛雜,部分兵士相貌古怪,顯然不是中原人丁,小小鳳翔,此際儼然已成重兵集結之地。最讓人矚目的是便是其中回紇兵士,個個身形魁偉,面鼻雄異、鷹勾虎目,——葉護所率三千兵馬已至鳳翔。

  嚴明聞訊疾馬奔來迎接,一見簾內的沈珍珠,神色激動,一揖下地,聲音都有些顫抖:「嚴某終得再見王妃,老天庇佑,老天庇佑——」

  李俶微笑,嚴明一步上前,將為沈珍珠策馬的侍衛拉下,道:「容嚴某為王妃策馬。」

  沈珍珠也不禁莞爾,任由嚴明引路,往肅宗行轅所在駛去。

  肅宗行轅在鳳翔郡守府衙,因肅宗御駕親臨,郡守吳太如倉促中只能騰出府衙,讓肅宗、後宮妃嬪和諸子皇孫住進。

  李俶扶沈珍珠下馬,深籲一口氣,道:「咱們這就去陛見父皇、淑妃。」

  正說著,見一人匆匆奔至面前,卻是內飛龍使程元振,低聲對李俶稟道:「陛下聽聞殿下歸來,龍顏震怒,殿下還是稍晚一些再過去。」李俶乃攜著沈珍珠之手道:「那也好,世子可好?」程元振笑答道:「下官昨日見陛下親手抱著小世子,逗他頑笑,十分高興。」

  李俶和沈珍珠在嚴明指引下入行宮,七彎八拐,沿途宮女內侍甚少。來至一處小小庭落,宮人侍衛明顯增多。嚴明道:「此是陛下特意為殿下所留住所。」李俶見這庭院雖小,卻乾淨清爽,便安置沈珍珠住下,道:「我著人把適兒帶來給你看,你先歇歇,我去見父皇。」沈珍珠聽說到適兒,連連用力點頭,李俶微有寵溺的撫撫她鬢角碎發,走了出去。

  因陋就簡,此房中只有兩名宮女侍奉,皆是肅宗至鳳翔後朝廷臨時徵召的當地少女。兩名宮女手腳倒是麻利,見沈珍珠面有風塵之色,忙的端水侍候洗漱,幫著整理行裝,她們長期處於鄉里,徵召入行宮後又無尚禮局女官專職教化,只略略被傳以基本禮數,故而都有些拘謹靦腆,少言寡語,生恐一個不慎說錯了話。

  剛剛安置下來,聽到房門扣響,馨風撲面,一名宮裝麗人懷抱小兒,窈窈婷婷的走進來。

  沈珍珠欣喜若狂,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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