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珍珠傳奇 | 上頁 下頁
一四


  他忽的一把攫住她的手,「跟我走!」她唬了一跳,用力想抽手而出,他的手腕如同鐵箍紋絲不動。她又急又氣,沉聲喝罵道:「發什麼神經,有什麼事明日白天再說,我現在能跟你去哪裡?俶,就要回來了。」

  「珍珠,我要你!」安慶緒等她罵完,定定的說道,三個字如電閃雷鳴、淨空霹靂,把沈珍珠震得頭昏眼花,雖然夜晚深沉沒有月光,仍可見安慶緒雙目仿佛燃燒一團火焰,狂野中帶著不羈,她的心不受節制的亂跳。

  ?「珍珠,這輩子我只要你。我想了一個多月,來來回回的想了一個多月。從京城,跟著你到金城郡。你登山遊寺,我遠遠的跟著看著。今天我終於想通了,我真正鍾情之人,不是慕容林致,而是你!我已然錯過一回,再不能錯第二回!跟我走,別再做這個勞什子的廣平王妃,在那李俶心中,皇權遠重於你;跟我走,我們浪跡天涯,我心中只會全心全意裝著你,再沒有別的什子!」

  邊說邊拖著沈珍珠的手往房門走去,沈珍珠迷迷糊糊跟著他走,安慶緒心裡歡喜,正說著「咱們不能由正門走,乾脆跳窗」時,沈珍珠忽的將他手狠狠甩開,聽她沉聲道「不!」望向她的雙眸全是決然的鎮定。

  安慶緒心中痛楚不已,卻還懷著一線希望,問道:「什麼?!」

  她搖頭道:「我不能,我是俶的妻子。」

  安慶緒抓住了她的語病,語有欣喜:「你說『不能』,而不是『不願意』。」

  的確,這是兩個概念。沈珍珠倒沒料到他有些一問。

  「不能」還是「不願意」?

  「不能」還是「不願意」?

  「不能」還是「不願意」?

  不過頃刻時間,她翻來覆去的想,頭正陣陣眩暈,刹那靈台清明:這固然是兩個概念,但此時對安慶緒又有何區別,自己左右不會跟他走的。開口道:「我說錯了,我是『不願意』!」

  「喲,遠客來訪,怎麼不叫侍從奉茶?」正在此時,門轟然而開,李俶語含譏誚的走進來,張臂將沈珍珠擁入懷中,扭頭對安慶緒道:「安副使喜歡用什麼茶,金城郡茶馬互市,天底下的好茶名茶,本王都備有一些,說起來本王從未與安副使共同品茗對弈,今日倒是個機會。」

  安慶緒臉色早已鐵青,答道:「殿下好意安某心領,安某粗人,不懂什麼茶呀棋的,堂堂男兒,都是以劍道論高下,不知殿下可有意與安某論劍一番?」沈珍珠面色都變了,她深知安慶緒劍法高強,李俶決計不是對手,忙拉拉李俶的衣袖。李俶卻爽快答道:「這正合本王之意,明日午時如何?」

  安慶緒卻哼哼一笑:「殿下金質玉葉,安某可不想佔便宜。依我看,這比試也不必過急,咱們以一年為期,殿下也可遍訪名師加緊苦練,才不致於輸了這場比試。哼哼。」

  「那好,明年今日,本王在長安恭候閣下!」

  安慶緒聽罷一抱拳,目光如錐般在沈珍珠身上掠過,身如猿猴矯捷由後窗躍走。

  「俶,我——」沈珍珠正想說什麼,被李俶「噓」的動作打斷。他臉上竟而微微流淌笑意,輕盈將她橫抱放置床上,用自己的手溫暖她冰涼的雙臂,說道:「瞧,怎麼全身冷冰冰的,若是生病怎麼了得。」

  第九章 寒雲夜卷霜海空

  李俶、沈珍珠一行自金城郡返回長安時已入秋。其間不斷傳來令朝野震奮的好消息。先是李林甫患病不治一命嗚呼,接著楊國忠、陳希烈等人聯名狀告李林甫與番將阿布思有異謀,玄宗一向寵信李林甫,盛怒之下不但下旨消去李林甫一切官爵,子孫除名流放嶺南和貴州偏僻地方,還令剖毀李林甫棺木,剝光其身著的金紫禮服,將屍體隨便刨坑埋葬。李林甫一生口蜜腹劍害人無數,終於慘淡收場。沈珍珠的父親沈良直自然被還以清白、官復原職,沈良直固然不知道劫獄救他的到底是什麼人,最難得的是玄宗竟然也沒有追究。

  然而,沈珍珠沒有想到的是,回到廣平王府後,還有一個莫大的驚詫等候著她。那就是——崔彩屏懷孕了!

  崔彩屏在王府大門口迎候李俶二人的歸來,平頭鞋履窄衣裳,既是她最愛的打扮,也是時世之妝,她厭惡穿那些寬大笨拙的衫裙,懷孕不過三個月,從外表自然不易看出,和尋常人無異。倒是獨孤鏡上前賀了聲「給殿下道喜」,李俶才明白究裡。

  從嫁入王府那天起,沈珍珠就知道有這一天,卻未料到來得這麼快,她心中隱隱的失望。然而她不能表露出來,她得笑吟吟的上前扶住崔彩屏,對她撫慰有加,對她關切有致,這才是一個識大體的王妃。她也是這樣做了,整個過程中她不敢看李俶一眼,為什麼?是不是她怕,她怕見他的欣喜,怕他的欣喜灼痛自己的心?崔彩屏的腹中,畢竟是懷著他的孩子,他的第一個孩子,他高興他欣喜全然應該,她無話可說。

  她推開清頤閣的門,屋內纖塵不染,胸腹中明明積蓄淚水,卻拼命的壓榨住,待聽李俶喚了聲「珍珠」,回過頭,仍然如常笑靨相對。他歎口氣,說道:「我寧可見你眩然若泣,是我負你。」當你有一日成了太子、皇帝,你會有數不清的兒女,象當今皇上那樣,記不清每個兒女的相貌,你還會這樣說麼?

  想起回府後有一人身影始終未見,問身畔侍婢道:「劉總管呢?」

  那侍婢一怔,緩了緩才答道:「劉總管,已經沒了。」

  「沒了?!」沈珍珠半晌回過神來,問道:「怎麼沒的,什麼時候沒的?」

  侍婢道:「沒了有十來天,那日劉總管從外間回來睡得早,第二日早晨發覺躺在床上不動不動,原來已沒氣息了,仵作查驗說是人老體衰,無疾而終。」沈珍珠盤算日期,算來劉潤死去那日,正是李林甫病亡之時,莫不是他得知消息,了卻心中願望,喜極而逝?如此,也算是喜喪。

  崔彩屏懷孕的影響顯而易見。韓國夫人三天兩頭過府探望女兒,玄宗貴妃不時賜些珍貴補藥,朝中大臣的夫人們捧著搜羅來的各色安胎補品,出入王府絡繹不絕。李林甫一死,楊氏權勢更灸,崔彩屏的懷孕更如旺火澆油,誰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沈珍珠每日總得親自出面接待一批又一批的來訪者,聽她們千篇一律重複那些恭維祝福話語,應對這些女眷,她雖然遊刃有餘,但身子終不是鐵打的,漸漸的出現些不適,偶然頭昏,偶爾胸悶。這卻讓素瓷、紅蕊空歡喜一場,以為她也懷孕,慕容林致隨李倓去洛陽未返,便延請宮中太醫診治,結果卻說只是操勞過度,開了幾副方子就作了事。

  這日李俶照例一早就去刑部府衙,臨走時沈珍珠還懶怠起身,李俶見她面色黃臘,心中愛憐無比,說道:「你多睡會兒,不必送我。瞧你這面色奇差,上回來的顯見是個庸醫,回頭我再找一個為你看看。」沈珍珠笑答道:「俗語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裡有一劑藥下去就立竿見影,豁然痊癒的。」李俶想想也是,便自行穿戴整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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