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珍珠傳奇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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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將軍也不必自加罰度,按律,你只需領杖二十。」沈珍珠稍有寬解。 銀娥聽了七魂去了六魄,聲淚俱下只是嗑頭:「王妃開恩,王妃開恩,求您別把奴婢趕出府去!」侍衛趕出府只是失了職位,她從小被崔家所買,趕出府就沒活路了。崔彩屏在旁焦急得暗自搓手,饒她平時話比誰都多,現在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 沈珍珠冷冷看了銀娥一眼:「至於你,我不問你為何私自出府,出府作甚。但是府規難饒,看在崔孺人的面子上,罰打二十杖,到尚食房作勞役三個月。」尚食房每日要料理闔府上下近千人的飲食,極為辛苦,銀娥仍然如蒙天賜,謝恩不迭,自去領刑。 一時人都散了,沈珍珠見唯有劉潤還立在當地,面上似笑非笑,就說道:「劉總管,你也累了,去歇著吧。」 劉潤咧嘴一笑,他滿面皺紋,長相萎瑣,笑起來殊實難看,一揖到地,對沈珍珠道:「老奴對王妃實在佩服得緊。」 沈珍珠淡淡說道:「這一番熱鬧,你也瞧夠了。」 劉潤仍然笑:「老奴只是不明白,王妃為何為不嚴加拷問銀娥一夜的去向?」 侍女私自出門一夜不歸,又未和人私奔,左右不過是私會情郎,有什麼可問的,總得給崔彩屏留幾分顏面。沈珍珠不答反問劉潤:「獨孤姑娘哪裡去了,怎麼一天到晚見不著人?」 劉潤一怔,隨即答道:「這——,王妃可得問殿下,獨孤姑娘得過殿下特諭,不屬老奴管轄。」說著乾咳兩聲,接著道:「韋妃娘娘果然有巨眼,王妃當真有經世緯國之才。」 「韋妃娘娘?」沈珍珠心中一驚,面上神色卻未變,朝侍立門口的紅蕊微使眼色,紅蕊便出去三言兩語邀著守在門外侍候的幾名婢女走了。 劉潤瞬間老淚縱橫,伏地跪下:「韋妃娘娘為太子妃時,對老奴有天高地厚之恩,曾一再軋付老奴,要盡心盡力侍奉王妃。老奴今日斗膽試了試王妃,還望王妃恕罪。」說著,從袖中取出一物遞與沈珍珠,巧奪天工的金櫛,內壁一個細細的篆字「韋」,沈珍珠這才信了幾分,起身將劉潤扶起,心中怏怏:「我倒有許久沒見著韋妃娘娘了,上回見她,又比以前清瘦幾分。」 劉潤頓時咬牙切齒:「韋妃娘娘一家的仇,老奴但凡有一口氣在,定會想法報的。」 這是一年前的事,右相李林甫上奏皇上,稱太子妃韋氏的兄長韋堅與河西節度使皇甫惟明構謀,皇上遂給韋堅定了「干進不已」的罪名,將他由刑部尚書貶為縉雲郡太守,皇甫惟明則以「離間君臣」的罪名,解除河西、隴右節度使的職務,貶為播川郡太守,並籍沒其家,後來李林甫又奏分遣禦史即貶所賜皇甫惟明、韋堅兄弟等死。太子以與韋妃「情義不睦」為由廢妃,韋妃從此在禁中佛寺削髮為尼。韋堅一案牽連甚多與其交往的官宦人家,唯有沈家處事低調外人不知,萬幸未被牽連。劉潤知情知底,又有韋妃信物,看來可以信任,只是沈珍珠見他對此事如此不忿,心中倒有說不出的不安。 銀娣一事雖然未大肆宣揚,但不出半日廣平王府上上下下全都知曉得清清楚楚,莫不知王妃持家有道,精明聰慧,莫不心懷敬畏,提起精神,謹慎辦事。 第四章 劍佩聲隨玉墀步 馬啼聲急。一隊騎者行進在入東都洛陽的大道之上,當前並轡的是廣平王李俶和一名胡裝嬌豔女子——他的同母妹妹德甯郡主。德寧郡主焦急之情溢於言表,不時驅馬揚鞭,李俶神色自若,只在不經意間,雙目透出犀利之光,在夜色下熠熠閃爍。 入皇城,過應天門,進宮城,棄馬疾步,後跟的一大堆隨從氣喘吁吁,及到了東宮太子寢殿前,才各自停下腳步,兩名侍女搶上前來要替德甯郡主解那棗紅的披風,德寧郡主不耐煩的一掌推開,蹬著精製的小皮靴,咚咚咚的踏進殿去,李俶自已解下披風,扔給身後侍從,也跟著進去。 太子璵正與太子妃張氏在燈下對弈,他身材瘦弱,面容憔悴,自從登上太子之位來,掣肘紛呈,明爭暗鬥無處不在,幾乎已不堪疲累。張妃中等身材,系出名門,祖母竇氏是玄宗母親昭成皇太后之妹,本是太子良娣,自韋妃被廢後才立為太子妃,一雙大而有神的丹鳳眼和那高高的鼻樑相配,在端莊中透著風流,在凝視中更覺深邃。 小黃門通報的聲音未落,德寧郡主已經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徑直一把掀翻了棋盤,黑黑白白的玉制棋子叮叮噹當撒落滿地,幾名掌燈的小太監慌得趴在地上找個不休。 「婼兒,你放肆!」太子對最寵愛小女兒的這番行為不由得發火。婼,是德寧郡主的小字。上下打量她一通,更加生氣,「你看看你,穿的什麼衣裳,這胡服民間女子穿著也就罷了,你堂堂郡主,居然敢穿進宮來,不怕聖上知道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將我許配給鄭巽?!」李婼根本不理不顧,直沖著太子的面嚷了起來。 太子雖已料到有此問,但瞬間神情也黯然下來,張妃忙上前扶他坐下,連連使眼色想讓李婼不要說下去。李婼卻將手中的馬鞭往地上一擲,嗚嗚哭將起來:「父王您也太狠心了,那鄭巽又醜又笨,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老大不小,說話就十六了,該懂點事情了吧……」太子再說話時,口氣已經和緩許多。 「不是你父王狠心,實在是,」張妃接著說道:「實在是李林甫專為此事求了你父王多次,鄭巽是李林甫的表弟,你父王也是沒法子。」 「李林甫怎麼了,就算他是右相,可父王是當朝太子呀,我也是堂堂郡主,用得著這麼看人眼色嗎?用得著這麼委屈嗎?」德寧郡主傷心的說道。 太子一時還真沒話可說,告訴自己這名嬌縱慣了的女兒,自己一直被李林甫處處威脅,自身難保?怪只怪自身軟弱,怪只怪這個女兒成天東游西逛招惹是非,竟然被鄭巽瞧中。抬頭看見廣平王李俶也跟了進來,問道:「俶,你來幹什麼?也來為你妹妹求情嗎?」 李俶躬下身子,淡淡答道:「兒也覺鄭巽其人,委實配不上婼兒。」 太子仰望大殿頂部,黃澄澄光澤晦明的黃銅瓦片,當了八年的太子,很累很累。長舒一口氣道:「聖旨已下,明早便會頒佈,我已無力回天。」 「不!」李婼長叫一聲,哭著說道:「父王您可以據理力爭的,就象王兄娶沈妃一樣,您不是在聖上面前拒絕納韓國夫人的女兒為正妃嗎?」 太子勃然變色,沉聲問道:「誰告訴你的?誰說是我在聖上面前相拒的?」 「長安城有一半的人——」李婼「都知道」三個字尚未吐出,已聽太子喝道:「休得胡說,聖上英明通達,哪裡是我可以左右主意的!再不准說這些話!張妃,領婼兒到你的側殿歇息去!」 李婼恨恨的一跺腳,悲切的喊了聲「父王,我恨死你了」,便調頭向殿外跑去,張妃急忙叫人:「李輔國,快帶幾個人跟住郡主,千萬別讓她亂闖走失!」李俶也要跟著去,卻聽太子喚道:「俶,你留下來!」又對張妃說:「你去歇息吧,我們父子還有些要說。」 屏退左右,大殿內只餘下這對父子二人。 太子凝視李俶說道:「你是在回長安路上折回的?」 李俶答「是」,佇立當場,再沒一句多話可說。 太子歎了口氣,看著面前的兒子,愈來愈越有帝王處事端凝沉著的大器,然而這幾年卻愈來愈與自己疏離,說道:「你知道還在怪我,怪我為當初忍心離棄你韋母妃。」韋妃雖不是李俶生母,但一手將他撫育長大,勝似親生。 「兒不敢,兒知道,父王也是迫不得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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