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孫皇后 | 上頁 下頁


  孫思邈先是一驚,不過很快被一個陌生的詞拉去了注意力:「懸絲問診?娘娘,老夫自認還沒有這本事,再者,行醫問診,最要緊的便是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我從來不行如此虛浮之術。」

  若水失笑道:「先生果然是大夫,而不是神仙啊。」

  「那娘娘可否告知老夫,為何沒病卻裝病?」

  若水斟酌了許久,歎了口氣道:「先生是神醫,怎會看不出本宮是心病而非身體有恙呢?」

  孫思邈看著眼前這個大唐最尊貴的女子微微側了下身子,唇邊露出一絲不明所以的笑容,凝神細想後道:「老夫只會醫人身上的病,氣血衰弱、四肢倦怠的病也不算難治,不過應該還須再靜養一段時日。」

  若水心裡猛誇了這位神醫一通,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笑容:「先生果然是淡泊名利之人,若水這廂先謝過了。」

  孫思邈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心中回憶起眼前這個女子的丈夫,當初血氣方剛、有勇有謀的天縱之才,如今大殿上的九五至尊,似乎哪個都不適合這個如水般變化自若的女子,一個無欲無求的皇后,或許是大唐之幸,而只有一個人的不幸啊。

  果然,上官平只好獨自面對九五至尊的毫無掩飾的怒氣:「靜養,靜養!那朕的皇后何時才能回宮?庸醫,一群庸醫,孫思邈呢?讓他來見朕。」李世民大聲斥責道。

  上官平猶豫了許久,才回道:「回稟陛下,孫思邈讓皇后娘娘給送走了,娘娘說……」

  他一臉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讓皇帝的火氣又躥了上來,厲聲道:「還不快說!」

  「是,娘娘說,生死由命,勸皇上萬萬不要為難孫思邈。」說完,偷偷看了一眼前上方,正巧看到皇帝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不由得讓自己哆嗦了一下。

  當回過身來的時候,膝蓋已經跪得生疼的上官平,只隱約看見皇帝搖晃得厲害的衣袖。

  第十章 祭天

  與自己之前的不少皇帝一樣,李世民在當了兩年的賢君之後,便對老天也有一種身為上天之子的驕傲與敬畏。從六月皇后離宮開始,他便計劃著要在冬至那天在長安西郊的祭壇舉行祭天大禮。

  由於高祖皇帝在位時,幾乎從不出宮,因此貞觀二年的這次祭天可謂是隋末至今幾十年來的第一次,顯得尤為重要,除了著禮部的官員負責外,長孫無忌也很早便被指派擔任此次祭天的督察任務。

  當祭日來臨之前,已經專門有官員及宮人對祭壇內的祭壇、周圍供天子及隨從休憩的殿宇樓閣進行全面的修葺,修整甚至包括太極宮至祭壇中,皇帝祭天要經過的各條街道。

  祭前五日,皇帝便派禮部的官員到犧牲所察看為祭天時屠宰而準備的牲畜,前三日皇帝開始齋戒,前二日由官員書寫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宮人們將宰好牲畜,製作好祭品,整理神庫祭器,最後由皇帝閱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到祭壇看神位,去神庫視邊豆、神廚視牲,然後回到齋宮齋戒。祀日前夜,由禮部率眾人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隨即著令樂部就緒完畢;最後由長孫無忌協同禮部尚書進行全面的檢查,確保萬無一失。

  深夜,李世民從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由於是為祭祀準備的別宮,侍衛和宮人都留在外殿,內殿顯得極為安靜。推門而出,黑夜中清冷的空氣迎面而來,他抬頭望天,心中充滿著很久沒有過的靜謐之感,向西邊遠望過去,漆黑的夜裡,零零星星的似乎有點燈火,不知道是不是別莊的位置。皇帝朝那邊盯了許久,一陣失落清晰地從心中傳來,他抬手按上自己的前額,似乎想要遮掉什麼。年少成名的少年英雄,百戰百勝的沙場將軍,堂堂的一國的天子,難免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如果有一天,當那雙如古井般平靜的雙眼不再注視著自己的時候……不!他斷然地放下手,握緊拳頭,忽然想起十幾日前宮中的那頗有深意的一幕,是該把皇后接回來的時候了。

  此刻,就連長孫無忌也不知道皇帝不久之前下的一個決定,而起因便在後宮的一次宴席上。原本,皇后病重,後宮本該忌諱這些,可正逢韋貴妃的三十整壽。陰德妃和楊淑妃一同勸說皇上,說不過是宮妃之間一起吃個飯,不大擺宴席,也算是對貴妃辛苦了半年的安慰。

  於是當夜,就在韋貴妃的安樂宮,皇上和四夫人以及貴妃的表妹韋昭容圍坐了一桌,就在下人們布菜的當口,陰德妃看似無意地提到了新年的大宴,楊淑妃輕聲擔憂道,皇后倘若還不能回宮,那陛下身邊豈不是缺人了。韋昭容快語接口道,即使皇后不在,還有貴妃接替行皇后之職,大可不必憂慮。聽到這裡,皇帝的臉色立刻陰了下來,摔下筷子便拂袖而去。

  事後想來,李世民心中更為惱怒與猜疑,那幾個自己的枕邊人何時也變得這般陌生,雖說韋妃和燕妃沒有開口說話,誰又知道她們心中又是如何期望的。自己要創一番從未有過的盛世圖景,後宮自然不能出現如此明顯的鉤心鬥角。

  離開後的皇帝獨自在立政殿待了一夜,手心中攥著的一張紙片,是孫思邈托人送來的,上面寥寥寫著一行字:鬱結於心,藥石無醫。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但在這寂寞的宮殿中,或者將來那冰冷的陵墓裡,他們只能生同衾,死同穴,自己絕不能放手。

  看著天上的月亮,李世民近乎冷酷地自語道:「若水,與公與私,你都必須回來了,缺少了女主人的皇宮永遠也算不得完整。」

  第二日,日出前七刻,別宮鳴鐘,皇帝起駕至祭壇,鐘聲止,鼓樂聲起,祭天正式開始。此時,祭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

  整個祭天,紛繁複雜,且容不得出一點差錯,否則即是對上天的不敬以及對皇權的不尊。官員們擔了幾個月的心總算落了下來,正準備跟著皇帝一行回宮時,便聽得有聖旨下來,原來是令長孫無忌與裴寂回宮時升用金輅,周圍的旁人大多歆羨不已,但接旨的兩人卻都面色不豫。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一向交好,不由得心生疑惑。裴寂在武德年間高居宰相一職,深受高祖皇帝的重用與寵倖,但現今上一繼位,表面上對其頗為敬重,官拜司空,食封一千五百戶,位居群臣之首,卻不再有議政的實權了,無怪如今對皇上的加賞面帶澀然。可無忌的臉色就有些奇怪了,儘管皇后離宮休養,可陛下對他的寵重絲毫沒有改變,更有愈來愈重的趨勢,但此刻這位老友的臉色怎麼有些驚慌失措。這邊他正在奇怪著,只見無忌朝自己這邊疾步走來。

  「老房,陛下呢?」

  房玄齡隨意地回道:「陛下自然正要起駕回宮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長孫無忌面色複雜,旋即又問道:「你可問過禮部的人?陛下確實已經回宮?」

  房玄齡也謹慎起來:「怎麼,可是出了什麼事?要不,我馬上去問一下。」

  「哎,不用,倘若陛下真的……禮部的人也不會照實告訴我們。」

  房玄齡臉色一變:「真的什麼?不會是刺客吧,無忌,你可不能開玩笑啊。」

  突然,長孫無忌拍了一下房玄齡的肩膀,隨即拉過旁邊侍衛的一匹馬,一躍而上,扔下一句「老房,你替我擋著」,便向西邊奔馳而去,徒留下房玄齡在原地直喊:「無忌,你的金輅啊。」

  第十一章 帝 後

  事實上,天水山莊的位置離皇帝祭天的別宮並不算太遠,從山莊裡地勢較高的地方隱約還可以看見攢動的人群。若水原本還生怕皇帝一時心血來潮會來別莊轉上一圈,不過根據淡雲從皇帝身邊打聽下來的消息,似乎李世民在聽過孫思邈的診斷後,便不許任何人前去打擾皇后靜養,而皇帝的行程計劃中也明白地寫著祭天後便徑直起駕回宮。若水當時還私下取笑淡雲說,陛下的一舉一動可是逃不出淡雲姑娘的法眼呢。事後每每想起,若水總是再會添上一句:話,果然是不能說得太滿的。

  若水的身體極為懼寒,不知是不是過去長孫留下的病根,害得自己從深秋起,便只好窩在室內,眼饞地看著三個孩子在外面玩耍,心眼不大的她便想著法子拖住他們,可是日子一長,尤其是承乾,精得要命,看穿了自己的意圖不說,還盡拿些外邊的趣事來自己面前炫耀。不過,該做的功課還是一樣都不能少的,最低限度下,如果有一天當自己的雙手無法保護住他們時,他們也應該有能力保護住自己。眼見著一個健康的現代單親家庭的雛形將要形成了,這時,若水又不得不提起另一句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不知是誰說過,命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果不其然,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一次,幸運的天平沒有朝若水的這邊傾斜。

  冬日的太陽暖暖的,曬得人和煦而心安。可皇后娘娘身邊的三個宮女此時卻冷汗都被驚嚇了出來,陛下竟然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且沒有任何的隨從。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在面前的三個人,她們是從長孫家開始服侍若水的舊人了。日子長了,似乎也帶了點皇后的淡然,明明看著自己時順從而恭敬,但言談舉止間卻很有些不卑不亢。可現在,對若水忠心耿耿的她們卻跪在自己面前,說不出皇后以及太子他們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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