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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黎子何對上沈墨的眼,笑容變得詭異起來:「要想復仇,便需不擇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優勢,拼命往上爬,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當日我本欲利用沈銀銀威脅鄭穎讓他幫我,他不肯,倒是來了一個你。」

  「呵,你莫要忘了,當初你我本就是結作同盟,你幫我,是你一廂情願,你說愛我,是你一廂情願,你說那些放棄仇恨的話,也是你一廂情願!我借你之手除去鄭顧兩家,如今只剩那一個人而已,你可知我為何用左手射箭?」黎子何繞到沈墨身前,踮腳在他耳邊輕問,隨即笑地妖豔:「為了讓他知道我便是季黎。」

  沈墨的臉色愈發慘白,往後退了一步,雙眼佈滿血絲,薄唇輕輕上揚:「好,好,好!好一個一廂情願!」

  「明白便好!」黎子何斜睨著沈墨,仍是諷刺笑道:「不對,我怎麼忘了?怎會只剩一人?當年我季府一門九族,你謝家也是幫兇!謝千濂要我季府交出真凶,憑什麼認定真凶是曲哥哥?若說無滅我九族之心,為何我爹手下西南駐軍會毫無反應?呵,莫要告訴我,這些你全不知情!」

  「我……」

  「夠了!」黎子何冷聲打斷:「我為何會活到如今?因恨重生,你可知這恨有多深?呵,承蒙不棄,助我除去兩大仇敵,也是你謝家欠我的!如今這場戲,我不願作陪,既然你不讓我走,那你滾,越遠越好!」

  沈墨眼裡的光亮瞬間破碎,如星辰隕落,瞬間黯淡,卻是笑著:「我只問你,今日所說,當真?」

  「當真。」

  「不悔?」

  黎子何撇過腦袋,閉眼,再睜開,轉首對上沈墨的眼:「不悔!」

  沈墨仍是輕笑著,眸光漸漸聚攏,又四散開來,罩上朦朧的霧,淡淡道:「好,我成全你。」

  語罷,未再看她一眼,與她擦身而過,大步到了門邊,一腳就要跨出門檻,又折了回來,黎子何身子抖了抖,眼裡血絲未散,看著沈墨從袖間拿出一個包裹,放在桌上,隨即轉身決然離開,黑髮如墨,攪在風雪中,漸漸消失在眼前氤氳中。

  黎子何所有的驕傲倔強,化作一灘死寂浮在臉上,抬腳過去,拿著包裹,剛剛抓住便一個趔趄倒在地上,感覺不到疼痛般,雙眼只是盯著包裹,拆開,淡淡的蓮花香飄來,破碎的粉末被門外入侵的狂風吹起,閉眼,小心嗅著那香氣,是雲蓮糕。

  雪,無聲下了一夜,淚已盡,血已幹,躺在地上的人,渾身灼熱與冰冷交替,好似在無盡的暗夜中掙扎,手裡捏著包裹的紙張不肯放鬆,好似拽著與某人的最後一份牽連,身上終於攏起暖意,用力抓住,努力靠近,卻再嗅不到那一抹熟悉的藥香,勉力睜眼,只見到一片明黃,本能般想要推開,卻使不上半點力氣,眼前突然閃現那夜隨長劍而入的包裹,裡面有她給一一的藥瓶,有不及手掌大的小書……

  還有那一張薄紙,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雲晉言的字跡:「黎兒,兩日後,辰時,沈墨在,死。你不在,一一死。」

  黎子何渾身再次騰起冷氣,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好似,哪裡再流血?心口麼?

  一股暖氣,隨著龍涎香迎面撲來,聽人在耳邊,柔聲細語:「黎兒,我來接你。」

  雲都東面不遠處偏僻的小村,一夜之間聚集大批兵馬,其中甚至不乏御林軍,為首豪華貴氣的馬車,駕著四匹白馬,在雪地里拉出細長的痕跡,載著二人匆匆離去,大隊兵馬隨之離開。

  人人皆被這氣派的場景奪去眼球,驚詫猜測,無人注意到兵馬最後的血色身影,渾身是刀傷是箭傷,已然分不清,浴過鮮血般,從上到下的殷紅,唯餘那雙眸子裡一片清明,盯著最前方的馬車,喘著粗氣,蹣跚跟了幾步,再撐不住,跌倒在雪地裡,染紅白雪。

  霎時間萬籟俱靜,那男子的披風卻動了動,再動了動,從中鑽出一個小人兒,身上沾了些血漬,無措跪坐在一邊,搖了搖那人的手臂,未見反應,扯出一個笑容,左臉露出細小的梨渦,再搖了搖手臂,還是未見反應,眼裡暫態蓄滿淚水,雙唇動著,想要說話,卻一個音節都吐不出,只依著唇形辨出,他喊著:「叔叔……沈叔叔……」

  第六十六章

  火紅的粟容花,一片片,好似花海一般,在風中齊齊搖曳,對著黎子何點頭微笑,鼻尖是清幽的花香,隱隱有淡淡的草藥味道,溫熱的,熟悉的,安心的氣息,縈繞在周圍,安然閉上眼,冰涼的指尖被裹住,粗糙的,刮起心底一片漣漪,緩緩蕩開來,想要靠上那片溫暖,傾身過去,卻是一空,轉首看過去,沈墨正對著自己笑,眼裡滿滿是自己的倒影,心中安穩下來,反握住他的手,卻像撈過空氣般。黎子何驚慌地再握住,看得見,卻始終不在手中,哽咽道:「沈墨,其實我是季黎……你、還會愛我麼?」

  沈墨仍是對著她笑,像是蓄滿了陽光,明亮的笑,繾綣的溫柔,牽起黎子何的手,聲音空靈,好似從遠古傳來,飄忽不定:「子何,你知道麼,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愛誰恨誰,只想永遠這麼牽著你的手……」

  沈墨停住,眸光閃了閃,拉過黎子何,擁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軟語:「即使受盡世人唾棄,即使黃泉之路無顏再過,我也要讓世人知道我愛你,我愛的,只是你。」

  黎子何眼圈紅了紅,淺笑,火紅粟容花,花瓣飄在發間,靠在沈墨肩頭,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抱住自己的身子驀然發冷,剛剛還飄在發間的花瓣,化作鮮血,滴落在地上,黎子何忙撐起身子,卻見沈墨仍是對著自己笑,笑到慘澹,渾身盡是花瓣染作的血紅,洶湧不絕,汩汩而出,黎子何慌亂地扯住沈墨的衣袖,撈了個空,想要喊他,費盡力氣發不出丁點聲音,淚眼朦朧中見他的身子慢慢幻作透明,隨著一陣風,竟如落葉般越飄越遠,眼前火紅色的花海,驀地變作白色,透著死氣的慘白。

  黎子何心頭慌亂,腦中霎時一片空白,拼了命地拔腿追過去,腳下一空,「啊」的一聲驚叫,終是發出聲來。

  雙眼刺疼,全身虛汗淋淋,黎子何驚得幾乎從床上翻下,身子剛一大動,背上皮肉撕扯著疼痛,馬上有人扶住自己的身子,像是被燙到一般,黎子何顧不得背上的疼痛,猛地掙開,回頭防備地看著剛剛扶她的人。

  身後的宮女唯恐惹怒黎子何,面色煞白,忙跪在地上,驚慌道:「奴婢碧婉參見娘娘,娘娘千歲。奴婢怕娘娘動了傷口,奴婢知錯,請娘娘責罰。」

  聽到清脆的女聲,黎子何吐了口氣,緩緩閉上眼,整理因著噩夢還未平息過來的情緒,冷聲道:「皇上呢?」

  碧婉伏在地上,顫抖道:「皇上……皇上……奴婢不知。」

  「我要見他。」

  「娘娘,」碧婉聲調不穩,驚慌道:「娘娘,皇上說他今日一定會來看娘娘,請娘娘好生歇息。」

  黎子何的眉頭微微攏在一起,緊闔的雙目睜開一些,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白色的褻衣,已經不是最開始自己穿的那一套,嘴角撇過一絲輕笑,隨意問道:「我身上的東西呢?」

  「回娘娘,皇上說……說娘娘身上不宜帶過多毒物,命奴婢拿出去毀了……」

  黎子何身上的傷本就未調理好,又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失血過多,整個人已是蒼白到沒有顏色,她記不得自己如何回的宮,或許,若不是那個夢,她便這般睡過去了……

  「我回宮幾日了?」黎子何動了動手臂,打算撐起身子。

  碧婉抬眼見黎子何欲要起身,猶豫著要不要起身扶她,沒黎子何吩咐,又不敢貿然站起身,只有回答道:「回娘娘,三日了。」

  黎子何倔強地擰著眉頭,咬牙撐起身子,碧婉忙磕頭道:「娘娘,娘娘莫要起身,御醫說娘娘本就體弱,重傷未愈,又受了一夜寒氣,需要好好調理才行,至少一月不可下地。」

  不用碧婉說,黎子何已經察覺到自己身子的無力,剛剛撐起來便眼前發黑,一陣暈眩,只是自己強忍住了,顧不上宮女的話,自己翻了個身坐著,突地苦笑起來,為何每次受傷都是後面,棍仗,鞭笞,刀傷,每次都要趴在榻上久不能動。

  「奴婢給娘娘拿些吃食。」碧婉又磕一頭請示道。

  黎子何點頭,背上傷口長了三日,動作不太大,倒也不至於扯開,此時全身酸軟無力,也與未進食有關吧。

  「宮裡最近可有發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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