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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嗯,一兩個時辰便可到了。」沈墨點頭,又將黎子何的腦袋挪到自己膝頭,讓她看著窗外更容易。

  「沈墨,」黎子何仰起腦袋,眼裡芒光流動,閃閃的,帶著點嬌氣道:「我想吃雲都城西的雲蓮散。」

  沈墨揚了揚眉,從未見黎子何主動要過什麼東西,見她臉上雀躍的笑容,也不忍拒絕,只是問道:「你何時愛吃那些糕點了?」

  「以前就愛吃,幾乎快忘了,許久不曾碰過而已。」黎子何斂目,仍是笑著。

  沈墨自是早看出黎子何有過養尊處優的日子,儘管這麼些年來,許多習慣被仇恨掩蓋,仍是看得出幾分,表面堅強,實則柔弱,幾乎隨時保持冷靜,可代價是日日提心吊膽,想要哭時,會用力眨眼,努力地笑,被人說中心事時,會沉默不語……

  「沈墨……」黎子何扯了扯沈墨的袖子,討好道:「以後可能都不會來雲都了……」

  「好,你等我。」沈墨笑著應允,扶黎子何趴好,蓋好被子,囑咐道:「莫要亂動,傷口崩開又要多休息幾日了,我速去速回。」

  「對了,你把我們隨身的東西都收哪裡了?昨日還買了些其他藥材吧?我無聊得緊,早點配些藥,以備不時之需。」黎子何眸光純澈,歪著腦袋,對著沈墨笑道。

  沈墨猶豫了半晌,擰眉道:「你還是好好休息,趴在榻上弄毒,萬一一個不小心……」

  「沈墨,你何時見我一個不小心?」

  「沈墨」二字被黎子何拉得老長,嬌噌噌的,見慣了黎子何硬作堅強的模樣,如今偶爾見她女兒姿態,每次沈墨都是心頭柔軟,她的要求便半點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認命的搖搖頭,去了後院。

  片刻回來,拿著一個小包袱,再搜了搜身上的藥粉,一併交給黎子何,囑咐道:「你倒也提醒我,若是有人來襲,記得用毒。」

  黎子何點頭,彎著眼角目送他離開,在大門關上的瞬間笑容散盡,剛剛還在眼中流動的光亮破碎般四散,只餘一片死寂。

  將所有能用的藥材一樣樣擺在眼前,暗自算計著藥性計量,藥種相溶得來的效果,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黎子何估摸著沈墨已經走遠,咬牙撐著身子爬起來,隨手找了幾件衣物穿上,剛剛有點大些的動作,便察覺到背上的傷口裂開,咬緊了牙關,瞪著雙眼,不去理會那疼痛,快速理好衣物,下地,往後院走去。

  後院除了一個小廚房,還有一處柴房,放了許多乾草和柴火,黎子何穩住步子,進去一點點抱出乾草,再抱出柴火,圍在小屋後面,背上的傷口早便開始流血,浸濕了衣衫,一片血紅。

  黎子何拿出一瓶藥,吞了幾粒藥,可以讓神經暫時麻木,擦了擦額間細汗,再抬頭,竟發現太陽早已不見蹤影,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天空甚至還有幾顆星星。

  不由自嘲地笑,幸福,原來便如眼前的星辰一般,看似近在咫尺,原來,從來不曾靠近,東方曙光撕破黎明的那一瞬,她的幸福,便再不會回來。

  行到前屋,由左到右,由上到下掃視了一眼,昨日沈墨剛剛做好的木桌,早上他搗好的藥,昨夜他替她換下的衣物,每日二人洗漱用的木盆,相擁而眠的床榻,被動等待被摧毀,她寧願親手毀掉!

  點起火摺子,燒掉,燒掉這一切,燒掉便好了!

  極力支撐的身子,顫抖起來,點點火星,閃閃爍爍,黎子何眨眨眼,散去眼前霧氣,不再遲疑,將火摺子扔在乾草中,院外騰起火苗,她知道,不稍片刻,會燃起熊熊大火,一切化作灰燼。

  門卻在此時突地被推開,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面,渾身陰冷肅殺之氣的沈墨,一個箭步沖過來,扣住黎子何的手腕,壓抑著怒氣低吼道:「你在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黎子何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沈墨,顫抖著唇一句話都吐不出來,只見他抽起腰間軟劍,隨手一動,漂亮一個劍花,剛剛燃起的乾草飛出老遠,飛落在遠處,不稍片刻便滅得乾淨。

  黎子何算計的時間,來回雲都至少需要兩個時辰,可現在,一個時辰都不到……趁勢抽開手,思緒這才反應過來,撐直了身子往門邊走去,沈墨眼見她背上盡是鮮血,拉住她,心頭一軟,怒氣飛散,無奈道:「子何,先回床上躺著可好?你……」

  「我要走,不用你來管!」黎子何低吼,再次抽開手,自顧自往門邊走。

  沈墨攔住:「你要去哪裡?」

  「皇宮。」

  「昨日與你說的一番話,你還不瞭解麼?你回宮,還想報仇不成?」沈墨聲音不受控制地揚起,死死扣住黎子何手腕,再不放開。

  黎子何回頭,眼中微紅,嘴邊冷笑:「什麼因果,什麼愛恨,我不懂!被滅滿門的人不是你,你當然不恨!」

  「顧家已倒,鄭穎伏法,你若怪謝家,儘管沖著我來,為何還要回宮?雲晉言已經去了半條性命,算是償債,要殺他不易,你回去,只是送死!」沈墨看著黎子何,眼中冷然,聲音裡的無奈已經淡去,剩下的是習慣性的清冷。

  「呵呵,誰與你說,我要殺他?」黎子何輕笑,眸光蕩漾。

  沈墨蹙眉:「你想如何?」

  「哈哈,殺了他,是便宜了他!」黎子何突地大笑起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掙脫沈墨的手,隨即恢復平靜,面上木然,眼中猩紅,要滲出鮮血般,充斥著滔天恨意:「我要他在乎的事物灰飛煙滅,要他心愛的一切可望不可及,要他費盡心機得來的江山盡喪他手,要他飽受良心譴責食不能安夜不能寐,要他嘗遍我受過的苦流盡我心底的淚,要他記住,我季黎,不是隨意欺騙任意玩弄肆意丟棄的玩物!」

  沈墨被這一句話釘在在原地,好似被扯走半個靈魂,眼裡的暗芒閃了又閃,漸漸空洞起來,恢復星點芒光的瞬間輕輕笑了笑,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你說,你是誰?」

  黎子何面上無波瀾,直視沈墨,未有膽怯,輕笑:「你聽到了不是?我說,我是季黎。」

  「你認為我會信?」沈墨看著黎子何,視線卻好似穿透她一般,找不到焦距,空洞得滲人。

  黎子何撇過眼,冷聲道:「信不信隨你,如今你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我不想再假裝你儂我儂成天粘在一起,本來放一把火一了百了,可既然被你發現,走不了,我與你直說也無所謂。」

  「利用?可否說得詳細些?」這次換作沈墨輕笑,綻放在蒼白的臉上,分外刺眼。

  黎子何毫不示弱,面上盡是嘲諷的笑:「你以為我孤身一人勢單力薄,憑什麼報仇?屈居太醫院又能有何作為?頂多充當權利鬥爭的棋子罷了!可是,這是在你未出現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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