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斬情絲 | 上頁 下頁
一三四


  沈墨輕笑:「這會又聰明了?」不等黎子何開口,便接著道:「那宮殿是否為娘所建,我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何糾葛,我不明白,只知當時先帝選了皇位,娘便與爹離開雲都,回到西南,未再踏足雲都一步。」

  「她……真是個奇女子……」黎子何喃喃道,自認沒有她那種胸襟見識,沈墨說的這些道理,她也似懂非懂,她明白報仇對自己無益,可在這六年裡,從來無法真正說服自己放棄仇恨。

  她願意為了姚兒放下,願意為了一一放下,卻不是如沈墨這般,心甘情願地將恨意抹平,打心底的平靜。

  「我先出去,否則這藥效一過,傷口又會疼痛,且極易裂開。」沈墨終是抽開被黎子何拉住的手,蹲下身子,在黎子何眼角留下一個吻,柔聲道:「雲晉言的追兵全部去往西南方向,過幾日發現一無所獲便會退走,屆時你的傷口也好了許多,我們再回西南。」

  「嗯。」黎子何輕應一聲,又道:「王爺他……」

  沈墨面色一沉,略有不悅道:「早走了。」

  語罷,又拿著披風,戴著斗笠出門。

  黎子何趴在床上,背上的痛感漸漸回來,還有些濡濕的感覺,好似又在流血了,閉上眼,不去想傷口,不管是身上的,抑或心底的,只是想著沈墨對她說的話。

  若無愛,何來恨?

  還未陷入冥想,突聞破空之聲,床邊一陣悶響,猛地睜眼,便見床側被射上一隻長箭,箭端掛了一隻包裹,稍稍折疊的紙張飄落下來,黑色墨蹟隱隱透出來,黎子何只覺得眼前一陣暈眩,閉上眼,那一個「黎」字,卻是在眼前揮之不散。

  第六十五章

  沈墨回來時,已近天明,斗笠披風上壓了厚厚一層雪,再門外摘下,用力抖落,才開門進去。抬眼便見黎子何欲要起身,皺了皺眉,忙過去扶住她道:「起來作甚?待我替你上好藥。」

  黎子何笑了笑,又乖乖趴下,嗔道:「趴了整個晚上,渾身都酸了。」

  「這傷至少得休息三四日不可動……」沈墨放下手裡的藥,將黎子何身上的被子往上攏了攏,囑咐道:「你再睡上一覺,我配藥搗藥。」

  「嗯。」黎子何乖巧點頭,卻是睜著眼,片刻不離沈墨。

  他穿了一身醬色的粗布衫,如絲的長髮挽了起來,一夜未眠,神色卻不見倦怠,雙眸比起在宮中時光亮許多,整個人也比在雲瀲山時更生動了些。

  「沈墨,銀兒呢?」思及雲瀲山,黎子何最先想到的便是沈銀銀,上次在皇宮趕她走,宮裡是未再見她人,也不知最後究竟如何。

  沈墨微微蹙眉,淡淡道:「走了。」

  「與鄭韓君一起麼?」

  「嗯。」

  「你……可有找人護著他們?」

  「嗯。」

  沈墨好似不太願意提起沈銀銀,仍是配合著回答,黎子何舒了口氣,沈墨說是對不在意的人毫不關心,可沈銀銀畢竟與他處了那麼多年,不會全然不顧。

  屋內一時靜起來,黎子何仍是不眨眼得看著沈墨,連背影,都好看起來。

  「沈墨,在雲瀲山時,你都想些什麼?」黎子何偏著腦袋,想到那三年,他不是在書房看書,便是上山采藥,要麼就下山看診,臉上時常是沒表情的,那時她很少正眼瞧他,從未研究過他淡漠表皮下,究竟藏了些什麼。

  沈墨打開包裹,分出草藥,聽著黎子何的話,頓了頓,輕笑道:「不記得了。」

  黎子何打趣道:「你失憶了不成?」

  又聞沈墨一聲輕笑,卻未回答,默默搗著藥,一聲一聲,聽在黎子何耳裡,好似有節奏的樂聲,一夜未眠,有些困倦,眼前的背影漸漸模糊,卻突然聽得清淡的聲音響在耳邊,睡意瞬間全無。

  「你問過我為何說愛你。」

  黎子何眨眨眼,等著沈墨的下文,卻仍是一下一下的搗藥聲,讓她幾乎以為剛剛那句話是幻覺,正欲開口發問,聽沈墨又道:「我想了許久,仍是找不到原因。」

  看不到沈墨的表情,可黎子何感覺到,他在笑,輕輕地笑:「後來我想到你未出現的日子,看透愛恨之後,我愛的人早已遠去,曾經恨過的不願再見,這世界,突然虛無起來,誰都無法牽動我半分情緒。」

  「後來碰到你,你是不知道,當時的你,哪裡像一個孩子。」沈墨聲音裡的笑意更加明顯,隨即又沉下來:「碰到你,我發現,原來我對這世界也並非完全無感,至少會對你好奇,會為你心疼,擔憂你在皇宮受苦,怕我的身份會牽累到你……」

  「子何,你明白麼,你的出現,於我而言,好似被賜予了新生,重新有了人的感知,有喜、怒、哀、樂,許多我未曾深刻體會到的感情,在你之後生動起來,爹娘死後我不知我為何而活,可愛上你之後,我知道了……」

  黎子何看著沈墨的背影,聽著他的話,明明想笑,幸福溫暖的笑,可眼裡不知何時開始酸澀,浮起一層熱浪,拼命想要壓回去,卻是愈發洶湧,乾脆將雙眼埋在枕間,不讓自己低咽出聲,沈墨清淡的聲音仍是傳過來,眼淚再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他說,子何,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人……

  暴雪之後,通常都是晴天,透明的陽光灑在白雪上,似要刺盲雙目,到了黃昏時分,又添了幾分暖意,金黃色斜鋪在雪面上,分外好看。

  黎子何透過窗間縫隙,眯眼看著,背上因為上過藥,不再鑽心疼痛,反倒顯得因為太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酸痛更加嚴重,沈墨見黎子何百般無奈的模樣,笑了笑,道:「往日也不是沒躺過,這次怎地這般耐不住?」

  「不一樣。」黎子何神秘地笑,又瞅了瞅窗外,再看向沈墨,兩眼彎彎,道:「其實這裡離雲都不遠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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