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瑾年絕戀醉流蘇 | 上頁 下頁 |
二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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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瑾的聲音,輕緩中帶著一股悠然的清冷,如泉水沖刷過皇帝憤怒的心,那瞬間升騰的火,被南瑾降滅。時光如同一張看不見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心臟,瞬間有股窒息般的感覺,腦海裡閃過一張純淨的臉,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那是他當太子的時候的事情,十幾歲,還是情愫初動的年齡,曾經深深地愛過一名少女。在太子府的時候,他們幾乎形影不離。他自小接受帝王教育,深深地明白,帝王者,孤獨也。勢必會孤獨一生,在不停的算計和陰謀中存活,踏著手足的鮮血登上九重寶塔,這是他自懂事就懂得的事情。 所以他斂盡所有的感情,練就一顆冷硬的心,一直到遇見心愛的女人,他唯一愛過的少女,他十幾年所有冷卻的感情都為她復蘇,灼熱地燃燒。也是第一次明白,原來,愛人便是如此,心裡永遠放不下的掛念,不管做什麼,都會念著她。 那時候的太子府,遍地都是茶花,因為少女喜歡,她的舞,天下無雙,他最喜歡看她在茶花中翩翩起舞的妙曼身姿,那一刻會有種錯覺,好似這位少女會永遠陪著他。 在朝廷上遇到打擊,她會溫柔地安撫,兄弟間感情越來越淡,她會安慰。有一次他被妃嬪陷害,他被先王圈禁在祁山,那兒只有一條道上山,常年濕冷,條件極差,是她陪著他一起在山上渡過人生最艱難的幾個月。在蕭越心裡,她便是他的糟糠之妻,在那段貧賤且不如意的日子裡,他曾經發誓,日後登基,她一定是國母。 他會讓她成為天下第一女人,他會讓她呼風喚雨。 這份難得的真情,陪著他走過多少風風雨雨。 然而,尚是太子的他,沒有意識到,他過分的專寵,會給他心愛的女子帶來殺身之禍,因為他的疏忽,造成不可挽回的遺憾。 她被人陷害,從太子府中消失無蹤,給蕭越的打擊是致命的,一度為了尋找他,甚至不顧危險,匆忙出京,遭人暗算,幾乎喪命。每每一聽到她的消息,無論真假,他都會放下所有立即趕去,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絕望,讓蕭絕短短的一年之內,成長不少,人也越發成熟,漸漸意識到,皇權,才是鞏固幸福的基礎。 蕭越一生堅忍,為了帝位之爭,飽受考驗和折磨,最終銳變,登上九重寶塔。 贏了天下,卻輸了一生。 他一生之中,生死徘徊無數次,不管經歷什麼,都不曾後悔,唯一後悔的,便是當年沒有好好保護他們母子。 如若不然,今日的他,定然是幸福美滿的。 南瑾雙眸深深地鎖在他臉上,微微垂下眼瞼,滑過一絲難言的複雜,棋盤上的落子聲悄然如風擦過,皇帝回過神來,斂去眼中的回憶的神色,沉聲問道:「為何有此一問?難道南瑾你曾經有做過後悔之事?」 南瑾笑而不答,依然是那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悠然和大氣,頗有大將之風,他坦然道:「臣畢竟是凡夫俗子,自然有做過後悔之事!」 皇帝眉梢一挑,冷冷一笑,「娶了方流蘇?」 南瑾嘲諷勾起唇角,眼光越過層層柳條,凝視著柳條之後的夕陽,那般的瑰麗,難以匹敵,讓他有種錯覺,好似一天之中的光芒都要在此時散盡,南瑾心中輕歎,回過神來,淡淡地道:「皇上,娶了蘇蘇,是臣終生不悔之事,得之,是臣之幸。臣所說後悔之事,是當年不應答應皇上入朝為官。」 南瑾當初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報仇,他的腿疾,折磨他二十年,付出慘痛的代價,從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開始,便想著要報仇,讓萬家付出同等的代價。他若想要一個人死,易如反掌,可死亡並不代表什麼,剝奪他們最珍貴的東西,這才是他的目的。 萬家權傾朝野,是聖天一大望族,根基深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連根拔起,要幾年的功夫,這幾年,他和蕭絕在有意識的默契中,已經削弱萬家的朝廷的勢力,萬家覆滅已是時間問題。 南瑾卻開始有些後悔,他當初不應捲入這場權勢之爭,蕭家要鞏固皇權,把不利於聖天發展,威脅到蕭家皇室的勢力拔除,他呢? 這種報仇對他而言,已經意義不大,他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不想再過多於執著在報仇一事上。 蘇蘇,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卻在不知不覺中,把他心裡那團陰暗的角落溫暖,讓他放棄復仇的欲望。 如果不是這次她身份暴露,南瑾已經停手,不會再提二十幾年前的紛紛擾擾。 皇帝的臉色越發平靜,深深地看著他,南瑾繼續道:「當初臣入朝為官,是想要借著右相的身份庇佑風家船運,但,最重要的原因並不在此。如今回首,驀然發現,自己執著的一切,似乎是錯誤的。」 南瑾的聲音略帶著三分自嘲,他一生算遍天下,透徹聰穎,自認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沒想到自己會有愛人的一天,且會愛上方流蘇,會放下所有的恩恩怨怨。 「南瑾,朕知道你當初答應為官令有目的,然而這幾年都不見你有所動靜,當初你到底為何要答應為官?」皇帝沉聲問道,這是困擾他幾年的問題,他是何許人也,自然知道風南瑾不是單純地想要權力來保護風家船運,這背後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南瑾臉色寧靜,眉間一點朱砂在夕陽之下滑過如絲綢般飄逸的光彩,流光漣漪。他以為蕭越在問及這個問題之刻他會冷冷地嘲諷,卻沒想到,心情是如此的平靜,如一潭深泉,可以容納所有風雨。 「皇上,您不會想知道原因!」南瑾淡淡地道。 皇帝危險地眯起眼睛,最終又緩緩地恢復平靜,這才是他認識的風南瑾,不畏皇權,我行我素,就算他問,他也不一定會說。 「皇上,您還沒有回答臣的問題!」南瑾靜靜地看著他。 皇帝的神色越發沉穩平靜,堅定有力地道:「沒有!」 淡淡的兩個字,說得頗有氣勢,湛湛逼人,連空氣中的溫度都下降幾分,南瑾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緩緩地落下黑子,「原來如此!」 落子,手起,清貴的男子眼眸浮起如堅冰似的尖銳,冷掃而過,沉聲道:「皇上,臣入朝為官幾年,只求過你兩件事,現在求第三件,您絕對不吃虧!」 「哦,說來聽聽!」皇帝滿意地笑了,那一對母女果然是他的死穴,風南瑾啊風南瑾,像你這樣的人,本不該有任何弱點讓別人抓住,否則只會死無葬身之地。有了弱點,就該好好地隱藏,何必外露,世人皆知呢? 南瑾沉聲道:「您不是一直覬覦風家船運麼,臣可以拱手相送,日後您也不必再擔心風家會有何異變,想必你也知道,五年前秀王就想要借著風家的勢力增強他奪位的資本,現在依然不變。您不知道臣是風南瑾之時,這不也是您擔憂的麼?一個風家航運,聖天的安穩換兩條命,你很划算,不是麼?」 皇帝哈哈大笑,南瑾眉心隆起,沉靜地看著他,笑吧,這是最平和的解決方式,若是不答應,大家便一起淪入地獄的深淵吧!南瑾把弄著手上的棋子,心裡卻湧起一股晦澀的暗潮。 「南瑾啊南瑾,你知不知道,你所求三次之事,都是為了方流蘇,這次竟然不惜以整個風家航運交換,有意思,若是抓住這個弱點,朕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區區一個風家,還不是掌心之物?」皇帝語氣陰暗不明,分不清是刺探還是真心。 南瑾冷冷一笑,「皇上,在商場上,商家們所求的是公平交易,然而,在運行的體系中,沒有什麼公平可言。但是,大家也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太過於貪心,只會讓自己一無所有。」 皇帝也不生氣,只是深沉地看著南瑾,坦然道:「南瑾啊,風家,朕是想要沒錯,但是比起風家,你和蕭王之間的矛盾才是朕更想要解決的事,為了一個方流蘇,你們勢不兩立,針鋒相對,日後定會威脅整個局面,甚至會被有心人利用,朕絕不容許出現這樣的事情。」 南瑾聞言,臉色一變,雙眸危險地眯起。 淺雲殿。 蕭絕第一次呆如木雞,傻傻地看著流蘇,漆黑冷峻的眸子仿若染上一層狂喜的薄紗。良久,被震驚得空白的腦海終於從遙遠的時空回來,倏然伸出雙手,緊緊地拽住流蘇瘦削的肩膀,聲音浮現了顫抖,「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流蘇的肩膀被他抓得有些痛,秀眉深擰,並不躲避,看著蕭絕,一字一句地重複,「小白,她是你女兒!」 灰暗的光線中,可以清晰地看見男子眼光中跳躍的兩團激動和興奮的火花,如開在山崖頂端,最美麗的火玫瑰。 蕭絕是狂喜的,那一刻好似過去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似乎值得了,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來,他能察覺到他血管裡,血液快速流動的聲音,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激動和震撼。好似常年被關注黑暗箱子裡的人,終於看見一束明媚的陽光,他的指尖都在跳動著,渾身都在激動著,仿若擁抱世間所有的美好。 這是在政壇上,打敗多少敵人都無法給他的榮耀和滿足,這是他有生以來聽到最美好的一句話。 震撼得空白的腦子裡,只剩下流蘇柔和的聲音,小白是你女兒。 小白是你女兒…… 小白是你女兒…… …… 這話一遍一遍地在耳邊迴響,蕭絕方才蒼白的臉,染上激動的紅暈,手上失了分寸,捏疼了流蘇,聲音沙啞顫抖,「是真的嗎?」 流蘇鼻尖一酸,倏然垂下眼眸,遮去眼中的淚意,蕭絕的聲音,讓她想起媛媛,那種小心翼翼,飽含期盼的語氣,深怕抓在手心的希望被人一拳粉碎的恐慌,這種感覺,感同身受,她現在特能理解蕭絕心中的期盼。 身份完全對調了麼? 流蘇沉默地頷首,沉沉地道:「是真的,若是不信,你和小白做一次滴血驗親!」 「我信!」蕭絕慌忙打斷流蘇的話,猝然伸手,把流蘇抱進懷裡,力道大得似乎想要把她揉進骨血一般,緊緊地抱著這具他眷戀的身子,嗅著暖暖的藥香,這一刻,蕭絕激動得想要大聲吼叫,五年的陰暗,因她的一句話,頓然變得陽光燦爛。短短一個時辰,仿若地獄天堂走一遭,鮮明的反差讓他覺得這一切都值得了。 「流蘇,謝謝你,謝謝你!……我有女兒了,我終於有女兒了……太好了,流蘇,謝謝你……」蕭絕一遍一遍地喊著,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流蘇身邊回蕩,如孩子在傾訴著自己的感恩,流蘇眸光一閃,雙手靜靜地放在身側,一動不動地由著他抱著,不想去打斷蕭絕來之不易的狂喜。 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在禮堂,那片爆炸聲中,蕭絕曾經說過,若是有來生,他定會好好珍惜,那時候,恐怕他們都沒有到,來生,她卻心有他屬。 不怪了,也不怨了,過去的一切全部都過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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