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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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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塵修眉一緊,眼底卻依然沉靜如初,過了良久,她淡淡說出兩個字:「不是。」 她的回答著實讓夜天湛萬分意外,抬眼問道:「你可知道這兩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意味著什麼?」 卿塵道:「意味著我說過的話,我這一生,絕不欺瞞你。你心裡明白,若留著衛家,遲早更生禍端,長痛不如短痛。」 夜天湛道:「衛家,我容不下,現在他也一樣容不下。你知道我的耐性並不差,我等得起,他若還想將事情做下去,就會比我先動手。不過別怪我沒有提醒,這是和天下仕族為敵,若有一絲不慎,我不會再放過第二次機會。」 卿塵道:「他究竟要做什麼,你比我更清楚。難道你看不出這其中有多少曾是你的構想?你自己立下的鴻圖壯志,你在這煙波送爽齋中說過的話,你若忘了,我沒有忘,我不信你真的願意讓他功虧一簣!」 夜天湛身子微微一震,臉上卻漠然如初:「你只要相信我能就行了。」 卿塵搖頭道:「別再在國庫和虧空上和他糾纏,你不可能真正逼他到山窮水盡,何況,我不會坐視不理。」 夜天湛道:「你又能怎樣?」 他的目光銳利而冷漠,透著剛硬如鐵的堅決,那冷厲的中心似一個無底的黑洞,越來越深,越來越廣,看得卿塵心驚。她細密的睫毛忽而一抬,對他說出了四個足以令任何人震驚的字,「皇族寶庫。」 夜天湛眼底驀然生波:「你說什麼?」 卿塵卻只靜靜望他:「如果到了那一步,就真的是無法挽回了。你可想過,那根本是兩敗俱傷的局,必然禍及整個天朝。就像今天,不管你再徵調多少軍糧,不管我再教御醫院多少治病解毒的法子,定州三十七名士兵已經死了,我們愧對他們。」 夜天湛盯了她半晌,忽然乏力地靠回軟椅,長歎:「卿塵,你究竟想怎樣?你替他出謀劃策,現在卻又幫著我,事事坦誠相告,你到底要幹什麼?」 聽了這話,卿塵在他身邊坐下,抱起膝頭,望著別處,緩緩搖一搖頭:「我不知道,眼前這般情勢,我想怎樣有用嗎?你若下了狠手,我便幫他,他若逼得你緊了,我便幫你,我還能幹什麼?你們誰能放手?就連我自己也放不開手。」 夜天湛平靜地問道:「倘若有一日分了生死呢?」 卿塵無聲一笑:「他死,我隨他。」 「若是我呢?」 「我拼死護著。」 夜天湛微有動容,卿塵說完突然又笑道:「奇怪了,怎麼聽起來倒成了我左右都是死。」 夜天湛緊緊一皺眉頭:「別再說這個字,我不想聽。」 卿塵道:「是你先說的。」 夜天湛沒有就此和她論究,他突然專注地端詳著她,仿佛從來沒有見過她一般。他眼中淩厲的鋒芒漸漸褪去,墨色蕩漾,那泓澄淨如同最黑的夜,最深的海洋,緩緩地流動出濃烈的色彩。「卿塵,」他低聲叫她的名字,「做我的女人吧,我放手,只要你。」 這不像是他會說的話,低沉的柔,淡倦的暖,絲絲令人心酸,卻真誠地發自肺腑。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卿塵回視他,丹唇輕啟,「可能嗎?」 她的眼睛倒映在夜天湛的眸底,幽靜澄澈,冷靜到絕美,他從這幾乎令人發狂的冷靜中看到了一切。隔了片刻,夜天湛突然輕聲笑起來,神情間卻是萬分落寞。他終於挪開了目光,望向眼前一方空處,緩緩搖頭。 卿塵靜了會兒,道:「我已經是他的妻子。」 夜天湛道:「我知道。」 然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人躺著,一人坐著。屋裡安靜得可以聽到空氣的流動,隔著簾幕屏風,透過來檀木枝暖暖的淡香。卿塵扭頭,突然發現夜天湛書案之上的每樣東西都如從前,分毫未變。還是那方麒麟瑞池硯,還是那種雪濤冰絲箋,一盆清雅的水仙花放在左側,透花冰盞裡面是她丟進去的幾粒紫玉石。一支黃玉竹雕筆是他慣用的,向來放在右手邊,筆架上空出的位置,當初被她掛上去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鈴鐺,如今仍懸在那裡。 她伸手輕輕碰觸鈴鐺,薄玉微響,清脆和潤。聽到聲音,夜天湛淡淡一笑:「煩心的時候聽聽鈴聲,煩惱就都不見了,這是你說的。」 「管用嗎?」 「嗯。」 卿塵也笑一笑,索性頻搖鈴鐺。叮叮噹當的玉聲響滿一室,突然讓人忘了眼前所有的事情,唯有紅爐畫屏,香暖雪輕,人如玉,笑如花,夜天湛看著卿塵輕歎,但神情間漸漸泛起愉悅。 卿塵側頭靠在自己膝蓋上,和他的眼神相觸,明眸坦亮。這一刻,屋中似乎格外溫暖。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時光仿佛悄然倒流,回到多年前曾有的一刻,回到記憶中久遠的場景。一幕幕似曾相識,幾世的糾纏,心頭似有萬般思緒緩緩流淌,濃得令人歎息。彼此熟悉的面容,目光中沉澱下淡淡的安寧與微笑。 這時候外面秦越隔著簾子稟道,「娘娘、王爺,藥好了。」 卿塵扭頭道:「拿進來吧。」 秦越入內將藥放在旁邊,便識趣地回避開來,退出門外後走了沒幾步,迎面見衛嫣進了水榭,急忙站住:「王妃!」 衛嫣也不看他,逕自往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問:「幹什麼呢?」 秦越道:「剛給王爺送了藥。」 「怎麼這時候奉藥?誰在王爺這兒?」 秦越心想現在王爺定然不願有人打擾,卻又沒有理由攔衛嫣,支吾道:「是新換的方子……王爺……呃……」 「怎麼回事兒?」衛嫣見他吞吞吐吐,頓時不悅,自己拂開垂簾便步入靜室。秦越沒來得及攔下她,忙跟在後面喊了聲:「王爺,王妃來了。」 衛嫣轉過煙水流雲屏風,突然間看到一身男裝打扮的卿塵,猛地收住腳步。夜天湛見到她,眉心一鎖,臉色霎時便沉了下來。 待衛嫣看清屋裡的人是卿塵,臉上立刻有嫉恨的神情一閃而過,她向前福了一禮,「不知皇后娘娘駕到,有失遠迎。娘娘怎麼不差人先通知一聲,府中也好開中門迎駕。」 卿塵抬眸,淡緩一笑:「不必了,我只是聽說王爺身體欠安,過來看一看。」 衛嫣目光在夜天湛和卿塵之間轉過,看到旁邊的藥盞,便知道秦越剛才說新換的藥定是卿塵開出的方子,不由得微微冷笑:「真是有勞娘娘,娘娘開方子下藥,我們怎麼敢用?」 卿塵聽出她話中別有他意,漫不經心地挑眉:「是嗎?」她側首看向夜天湛。 夜天湛自從衛嫣進來便一直冷冷目視於她,這時也沒有移開目光,回手拿起身旁的藥盞,仰頭便一飲而盡。 他這樣不給情面,衛嫣又驚又氣:「王爺!你怎就這麼喝了!」 夜天湛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道:「我不妨告訴你,只要是她給的,就算是穿腸的毒藥,我也照喝不誤!」說罷他猛地將藥盞往地下一摜,「哐」的一聲脆響,冰瓷四濺,他霍然起身,喝道:「來人!」 秦越立刻領著幾個內侍進來,夜天湛袖袍靜垂,寒聲說道:「帶她回住處,從今天起不准踏出屋門一步,有誰敢往外面傳半個字,別怪本王無情!」 衛嫣始料未及,直接被嚇愣在那裡,張了張嘴,顫聲問道:「王爺,我做錯什麼了,你要這樣對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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