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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當初出征漠北,他洩露淩王的行蹤給東突厥,聯絡始羅可汗派人暗殺,同時構陷淩王身邊得力大將遲戍。一次不成,便又利用史仲侯,逼他用淩王的命來換母親的命。

  定嬪住在承平宮,無意中發現有密道通往宮外。碧血閣從密道裡一些蛛絲馬跡查到了冥衣樓,後來又查到蓮貴妃手裡有穆帝賜給的紫晶串珠。於是他們派人潛入蓮池宮,威逼蓮貴妃未遂,便動手將她殺害。

  「這幾年來他一直想借突厥人的手除掉殿下,誰知殿下竟真滅了突厥王族,他便動起了用毒主意,那毒……」胡三娘急急抬眼往四周看去,抬手指著匡自初橫在不遠處的屍身:「是他配的!奴家還勸過他們不要這麼歹毒,反而被他們斥責打罵!」

  夜天淩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胡三娘想不出還能說什麼,小心翼翼往前看去,只一觸那目光便駭得垂下眼睛,「還有……還有……最近好些主意都是莊散柳給汐王出的,他也不知是什麼人,厲害得很,連濟王都有把柄抓在他手裡,濟王現在凡事就都幫著他們。這莊散柳好像很恨殿下,還一心覬覦王妃。對了,汐王今晚讓我們去查溟王府,好像和他有關。」

  她能說的都說了,只是不見夜天淩有所滿意,心裡著實忐忑慌亂,輕愁含怨地抬頭:「奴家以後情願服侍殿下,殿下要奴家做什麼都行!」她故意抬手攏了攏淩亂的衣衫,看似羞怯地垂下頭去,青絲散垂,細腰一擰,領口處那凝脂般的肌膚卻越髮露了出來,映在火光下豔色跳動,柔光似水,只顯得妖冶動人。

  忽然頸間一涼,夜天淩手中清光冷冽的劍已抵在了她咽喉,她失聲驚呼:「殿下!殿下答應了饒過奴家的!」

  夜天淩劍尖微微用力,抬起她的臉:「沒錯,本王是答應了不殺你,如此千嬌百媚,殺了未免可惜。」

  胡三娘美目之中淚光隱隱,似顰似愁,嬌聲道:「殿下!」

  夜天淩面無表情地收劍入鞘,淡淡對旁邊道:「毀了這張臉,剜目斷舌,送到下九坊吧。」說罷轉身往外走去,再也沒有多看胡三娘一眼。

  胡三娘呆在當場,忽然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幾近瘋狂的往前撲去:「夜天淩!你……你還是不是人!你……」後面的咒駡斷在一聲淒厲地慘呼中,夜天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煙火彌漫的黑夜。

  玄甲金戈,綠衣坊內外一律戒嚴。除了碧血閣前來增援的人被刻意放行,自廣嶽門火起後便再沒有任何多餘的人能進入綠衣坊,包括先後趕來的京畿衛和濟王府的侍衛。

  夜天淩緩緩縱馬出現在封鎖綠衣坊的玄甲軍前時,濟王正大發脾氣,一眾玄甲軍戰士卻目視前方置若罔聞,全然不買這位王爺的賬。

  一見到夜天淩,濟王立刻將滿腔的怒火發到了他身上:「四弟!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府園好歹也在我濟王府的名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憑什麼把我們攔在外面?就算我管不著這事,連京畿司都不能進去,你玄甲軍想幹什麼!」

  夜天淩只拿眼角往他身上一帶,語調冷然:「三皇兄知道這是大事便好,有和我理論的時間,不如好好管管家奴,若是再多幾家這樣的私燭坊,小心下一把火燒到濟王府,恐怕誰也救不得你。」

  濟王根本就不知這座閑宅裡是碧血閣的人犯了夜天淩的大忌,聽到這般剛冷無情的話,氣得渾身發抖:「你……你說什麼!」濟王府靠私營爆竹坊牟取暴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原本事情隱秘的很,誰知去年不巧讓京畿司查到了蛛絲馬跡。天都中除少府司外嚴禁私造爆竹,這是不小的罪名,幸而汐王倒是個聰明人,替他瞞了下來不說,還表現得對此事很有興趣,漸漸兩府之間便往來頻繁。今夜這私燭坊突然出事,對濟王來說可真是火燒眉毛,天帝正在病中,這案子一牽出來定不會輕饒,如何不讓他跳腳?關鍵是時值夏日,私燭坊根本是半歇業的狀態,怎麼就會突然事發?

  夜天淩沒理睬濟王鐵青的臉色,冷哼一聲:「至於京畿衛,防範懈怠,怠忽職守,明日等著聽參吧!」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身前諸人,對站在濟王身後不遠處的汐王更是視而不見,說完此話,打馬揚塵而去,玄甲鐵騎緊隨其後,人馬飛馳,很快消失在黢黑的在長街盡頭。

  「夜天淩!」濟王指著玄甲軍留下的一片狂肆飛塵幾欲暴跳如雷,肩頭忽然被一隻手壓住,汐王半張臉隱在隨風晃動的火光下,明暗陰沉,「三哥,他是要和我們來硬的了,這時候故意弄出此事,擺明瞭是連你也不放過,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吃虧啊!」

  濟王愣了愣:「故意弄出此事?」

  汐王道:「三哥難道沒見這遷出的百姓都毫髮無損嗎?玄甲軍分明是起火前便到了綠衣坊,早有準備。」

  濟王被那只手壓得站穩身子,心頭的火卻一跳一跳的沖上頭頂,怒道:「仗著父皇現在寵他嗎?來硬的又怎樣!難道我還怕了他?」

  「三哥說得是。」汐王站在他身後,眼底寒意瘮人,唇角卻不易察覺地牽出了一絲陰冷的笑。

  淩王府今晚的燈火並不比往常明亮許多,卻幾乎是人人無眠。

  處理好一切事情已近淩晨,夜天淩摒退左右,獨自往寢殿走去。一天煙火塵埃落定,月淡西庭,夜風微涼。

  碧瑤正從外面拿了什麼東西回來,雙目略微紅腫,顯然是哭過,見了他輕聲叫道:「殿下。」

  夜天淩轉身問道:「她怎樣了?」

  「郡主已經醒了。」

  聽了此話,夜天淩微鎖的眉頭卻未見舒展,只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碧瑤像是還有話要說:「殿下……」

  夜天淩一抬手阻止了她,他著實不想再多聽什麼。碧瑤無奈,往寢殿的方向看了看,輕輕退了下去。

  當夜天淩步入寢殿的庭院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寢殿之前跪著個人,身形單薄,搖搖欲墜,顯然已經跪了很久。

  他臉色瞬間便冷了下來,這是眼下他最不想見的人。千洳聽到腳步聲,轉身看到他,哀聲叫道:「殿下……」

  夜天淩置之不理,逕自往前走去,千洳膝行兩步趕在他面前:「殿下!殿下!」

  夜天淩眼中冷芒微閃:「你在這裡幹什麼?」

  千洳重重叩了幾個頭,釵鈿淩亂:「千洳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贖,只求再見殿下一面。」

  夜天淩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冷笑:「你是嫌毒不夠份量,來看看我死了沒有?」

  千洳臉色煞白,搖頭哭道:「不是……不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殿下!我不知道那是毒啊!如果知道,我寧肯自己喝了也不會給殿下的!」

  夜天淩眼底冰寒:「那我真要多謝你了。」

  千洳滿臉是淚,伸手想拉他的衣襟:「大錯已成,千洳唯有以死贖罪,千洳不敢求殿下原諒,只要能死在殿下手中,死而無悔。」

  夜天淩猛地一拂襟袍,目露厭惡:「殺你髒了本王的劍。」

  千洳在他無情的話語中抬起頭來,癡癡看著他,目露淒涼。

  冷風撲面,涔涔涼意如針似芒,一點點將她的心挑的粉碎,挑起那心底深處久藏著的哀怨孤苦,他剛冷的輪廓淡在迷離的水霧中,「是啊,我糊塗了,殿下是連殺我都不屑呢!從太后將我賜給你的那天起,你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你每次來思園,都是為了應付太后派來的女官,天不亮便走。人去樓空,我就天天一個人守著那麼大的園子,守著淩王府給我的錦衣玉食。我從來也不敢奢求和王妃爭你的寵愛,只不過是求你看我一眼,哪怕偶爾對我笑一笑,萬分的愛裡能給我一分,我就知足了。我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這麼惹人厭煩?」她越說越是絕望,分不清究竟是愛還是恨,只是死死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夜天淩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靜靜地聽著她的哭喊。忽而青光一閃,他腰間佩劍出鞘,千洳的聲音隨著那抹清冷的光微微一浮,停住,她仰起頭來對著他的劍鋒,慘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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