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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莊散柳眸中寒光魅現,語出陰冷:「無非一個女人?她若是死了,你今晚就得給她陪葬!你以為你是誰?這個女人的命比你值錢!」

  囂張至極的態度,直氣得夜天汐臉色鐵青,勃然大怒:「你當自己是什麼人,敢對本王如此說話!本王對你一再忍讓,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莊散柳今日像是存心來給他添堵的,陰陽怪氣地道:「原來殿下很清楚憑自己的實力除了隱忍別無出路?那還是繼續忍下去得好,免得前功盡棄,後悔莫及!」

  夜天汐眼底清楚地閃現出一線殺機,忍無可忍,狠狠說道:「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又有多少本事!」說音未落,拍案而起,出手如電,便往莊散柳面上揭去。

  莊散柳身子飄飄往後一折,避開臉上面具,橫掌擊出,掌風淩厲。兩人半空單掌相交,雙雙一震,夜天汐手中寒光爆閃,劍已入手,殺氣陡盛,莊散柳足尖飛挑,面前幾案應聲撞向夜天汐。

  便是這電光火石的一刹,莊散柳已飛身而退。夜天汐既起了殺心豈會就此罷手?劍勢連綿直逼,攝魂奪魄,莊散柳飄退三步反守為攻,空手對敵絲毫不落下風,眼中一抹冷笑浮動,如刀如刃。

  銀影黃衫此起彼伏,兩人身形閃出殿外,迅速纏鬥在一起。

  響動聲立刻驚動了外面胡三娘等人,王府侍衛團團圍上,一時難以插手。胡三娘厲聲嬌叱,短刀出手,襲向莊散柳後背。

  卻聽月下錚然一聲水龍清吟,胡三娘眼前一花,駭然發現眼前莊散柳身形鬼魅般閃過,自己的短刀竟迎面刺向夜天汐的胸口。她大驚之下猛然棄刀抽身,驚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夜天汐一動不動立在庭中,一把水光流溢的軟劍輕輕架在他頸後,沿著那劍,一雙邪魅的眸子,異芒陰暗,一身銀色的長衫,風中微動。

  劍影瀲灩著月色,不知出自何時,不知來自何處,似乎只要輕輕一絲微風,那月色便要隨著波光散去,持劍的人似笑非笑的眼波微微一轉,卻叫周圍橫劍持刀的侍衛們不約而同向後退了一步。

  胡三娘顫聲喝道:「莊散柳!你……你別亂來!」

  一聲冷笑吹得月光微動,夜天汐只覺得那細薄的劍鋒輕顫,沿著他的肌膚緩緩前移。劍上寒氣刺得人汗毛倒豎,頸後卻有溫熱的氣息貼近,一股若有若無薰香的味道讓他忽然感覺異常熟悉。

  「殿下,我知道你早就想要我死了,不過現在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還不如省下力氣想想該怎麼應付淩王。等收拾了他,我再陪殿下好好玩也不遲。」

  傲慢而陰柔的聲音低如私語,依舊叫人恨得牙根癢癢,夜天汐卻也著實不一般,方才那番震怒已不見蹤影,此時全然無視利刃壓頸,鎮定轉身,緩緩笑說:「莊先生好身手,本王領教了。」扭頭對侍衛喝道:「還不退下!本王與莊先生切磋劍法用得著你們插手?」

  侍衛們四下往後退開,人人驚疑不定。莊散柳眼尾漫不在乎地掃過那些明晃晃尚未入鞘的刀劍,揚手一振,那柄軟劍「嗖」地彈起,靈蛇般纏回腰間,化做一道精緻的腰帶。

  夜天汐心中忽然閃電般掠過一個影子,驀地驚住。

  莊散柳隨手彈了彈衣襟:「今晚到此為止,莊某告辭了。殿下可要小心些,免得改日我再想找人切磋劍術,卻沒了對手。」

  未等夜天汐有所反應,他身形飄然一晃,已躍上王府高牆,銀衣魅影瞬間消失在月色下。

  一陣風過,空氣中隱約還殘留著那股薰香的氣息,龍涎香!夜天汐悚然記起這個味道。這種難得的香料當朝只有含光宮常用,日前殷皇后曾以此賞賜湛王迎娶于闐公主,除此之外,天朝皇族中唯一曾被准許使用此香的,便是孝貞皇后生前最為寵愛的小兒子,九皇子,夜天溟。

  夜天汐身上竟無由掠過一陣涼意,不寒而慄,胡三娘試探著叫了聲:「殿下?」他猛地回頭吩咐:「立刻去查溟王府當年的案子!莊散柳……本王要知道他究竟是誰!」

  胡三娘莫名所以地應下,方要細問緣由,一個碧血閣的部屬渾身是血沖入了王府,跌跌撞撞撲至夜天汐腳下,「冥衣樓夜襲綠衣坊!玄甲軍……玄甲軍……」話未說完,人已倒地氣絕。

  夜天汐一腳踢開拽住他袍角的屍身,抬頭看時,綠衣坊那邊早已火光沖天,映紅了伊歌城風清雲淡的夜空。

  一道高起的屋脊上,莊散柳腳步略停,回頭望向不遠處火光燒天,細眸下一抹妖嬈血色深淺明暗,化做陰沉的冷笑。

  當他得知淩王妃早產的真正原因時,便清楚淩王必不會讓碧血閣活過今晚。而他卻對汐王絕口不提,更毫無道理地與其糾纏了半天,讓他根本無暇及時應對淩王的行動。沒了碧血閣,汐王還有什麼能耐來取人性命?何況他現下能否在淩王手下贏得活路尚屬未知。

  這場火燒得好,連濟王一併捲入了其中。當初他暗中設法幫汐王拉攏濟王幫手,便從沒想讓濟王從這溏渾水中乾淨的出去。

  一箭三雕!那雙眼中映著的火光魅異盛亮,雖然事情並沒有完全按他所預計的軌道發展,但並不妨礙他達到目的,這番龍爭虎鬥的亂局正中下懷。現在他唯一需要知道的便是,當帝都這漫天巨浪逐漸沸騰到頂點的時候,他所想要的那個人將會身在何處?

  §下卷 第六章 何處逢春不惆悵

  《天朝史.帝都》,卷八十。

  聖武二十七年七月丁卯夜,廣嶽門私燭坊爆燃,火勢迅猛,禍連左右,京畿司守兵瀆職,撲救不及。

  淩王聞報,調三千玄甲軍遷移民眾,引水救火。寅半,大火熄滅,私燭坊化為灰燼。

  戊辰,牧原堂盡數收容災民,資建房屋,民安。大理寺查,濟王縱家奴私開爆竹坊,以至此禍。帝怒,削濟王俸祿兩千戶,命其閉門思過。

  史筆如刀,然而再利的刀鋒也刻不盡所有真像,在光明與黑暗之間,那一刃模糊的灰色沉澱著歲月光陰最真實的痕跡,永遠在迷離中帶著隱約的面紗。

  綠衣坊那一夜,是胡三娘最後一次見到屬於火的華麗。

  她站在灼熱的青石地上看著火舌貪婪舔舐著碧血閣包括十三血煞在內所有的靈魂,狂舞的明焰飛竄上紅樓碧閣,直沖霄漢。

  那個自烈焰中緩緩走出的身影如同來自地獄的冥王,劍鋒下魑魅魍魎哀號慘叫,雪衣白刃斬盡殘敗哭歌,火影紛飛下冷冽如斯。

  寂滅眾生的雙眼,冰封了灼灼烈火、沖天熱浪,仿佛和世界隔了一匹白練,底下血污蟲蛇都與他無關,天地悲號,他站在極盡的高處,冷眼相看。

  「胡三娘。」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話,他的聲音如他的劍,冰雪千里。

  火光動盪下她看不清他的臉色,唯有那種居高臨下的威嚴壓的人透不過氣來。她知道穿過了煙火夜色他正看向她,那無形的目光似乎將她的身子洞穿,讓人在這樣注視中灰飛煙滅。

  她著實禁不住如此壓迫,軟軟撲跪在夜天淩面前,嬌聲微顫:「殿下……饒命!」媚媚地低頭,幾縷青絲蕩漾:「汐王他們的事奴家都知道,請殿下饒奴家一命,奴家什麼都願說!」

  楚楚豔骨,萬種風情,勾魂奪魄的眼中似有淚光泫然欲滴,幾要將眾生盡顛倒。可一抬眼,無聲的寒氣透心而來,那雙眼睛中冰雪的痕跡不曾消融半分,只聽到冷硬的一個字:「說。」

  淩王一字千金,這已是應了不殺她?胡三娘心中一喜,儘量保持著媚人的風姿,便怯怯說道:「奴家原本也是良家女子,那年在天都被湛王逼的走投無路,只好投靠汐王,汐王他……他原來是一心想圖謀大事!」

  她為討好夜天淩,立刻將汐王暗地裡的事統統抖露了出來。汐王早與碧血閣沆瀣一氣,利用天舞醉坊斂取不義之財,事發之後,他故意給了衛騫督運糧草的要職,讓他到北疆去送死,並想借此陷湛王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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