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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


  卿塵未等他說完,便道:「既然藥沒錯,我敢讓你用,便自然有把握保你前程性命,難道你是不相信我?」

  黃文尚急忙道:「下官不敢!」

  「那便好,你自己斟酌吧。」卿塵不再多言,轉身繼續前行。迎面正有殿前內侍快步在前引著鳳衍入清和殿見駕,見卿塵和黃文尚站在殿外,鳳衍停下腳步,那引路的內侍躬了躬身,先往殿內去了。

  黃文尚見到鳳衍倒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匆匆上前施禮:「鳳相!」

  鳳衍見他一臉惶惶不安的神情,皺眉道:「什麼事?」

  黃文尚猶豫的空檔,卿塵微笑道:「我在和黃御醫商討給皇上用藥的方子,黃御醫對幾味藥有些疑問,不敢用。」

  「哦!」鳳衍看了黃文尚一眼,「既然是王妃列的方子,你便放心用吧。」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像給黃文尚吃了定心丸,他似乎舒了口氣,說道:「下官遵命,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鳳衍揮了揮手,黃文尚躬身退下。卿塵目光一抬,在黃文尚的背影上停了一停。鳳衍笑容慈藹:「皇上果然肯用你的藥,可見對你是信任有加啊!」

  卿塵卻只若有若無地笑了笑:「我至少得讓皇上看起來比以前有所好轉,否則讓禦史台挑出欽天監的不是,烏從昭也不好交待。」

  鳳衍點頭,頓了頓,問道:「皇上究竟……」

  略長的尾音,話不必說完,意思已明瞭,卿塵冰雪聰明,豈會不知其意?微微搖頭:「盡人事,聽天命。」

  鳳衍會意,也不再多問,卻突然見卿塵臉上帶過極輕的微笑,回頭看去,卻原來是夜天淩遠遠邁上了白玉石階,顯然是往他們這邊來。

  因是入宮,夜天淩今日穿的是玄色的親王常服,長衣窄袖,金扣束腕,暗底上飛天雲水紋襯繡五爪袞龍,王儀尊貴,不怒自威,九旒冕冠束髮,玉帶纏腰,在平素的清冷中更添倨傲,令人不敢仰視。他在與卿塵目光相觸的片刻微微揚唇,原本嚴邃迫人的星眸流露出淡淡笑意,一時神采飛揚。

  待到了近前,他對鳳衍道了聲:「不料鳳相也在。」便伸手挽住卿塵,低聲道:「怎麼這麼久?」

  卿塵道:「陪皇上多說了會兒話,你怎麼來了?」

  夜天淩道:「你身子不方便,還是早些回府,莫要太過勞累才好。」

  卿塵含笑點頭,鳳衍看在眼中,笑道:「殿下如此體貼卿塵,老臣這做父親的看在眼中,著實替她高興。」

  夜天淩淡挑唇角,並未接話,卻道:「今日在文瀾殿,鳳相費心了。」

  鳳衍「呵呵」一笑:「玄甲軍的編制蒙聖上親准,十餘年來不曾有過異議,老臣不過是身處其位,職責所在罷了。」

  夜天淩神色淡定,語氣疏朗:「說起軍中編員,方才兵部倒提了一事,帝都中京畿衛的人數如今已有兩萬有餘,似乎與制不符。」

  鳳衍笑容不減:「看來軍中確有逾制之事,不以規矩,無已成方圓,該整頓的自不應馬虎了事。」

  夜天淩淡淡道:「鳳相辛苦。」

  鳳衍笑道:「份內之事。」

  薰風暖陽下,兩人寥寥閒話,輕描淡寫,叫人感覺不到絲毫的火藥味,殊不知就在幾個時辰前,文瀾殿中因此事劍拔弩張,鬧的不可開交。衛宗平與鳳衍在聯席朝議上又針鋒相對地較量了一場,此時正在門下省值房中來回踱步,醞釀彈劾的摺子,而鳳衍卻借問安的名義,直接來了清和殿。

  事情源自玄甲軍的增編。

  年初漠北之戰雖最後以天朝的勝利告終,但對於玄甲軍來說卻不過只是一場慘勝。百丈原上一萬戰士損失過半,事後夜天淩親自從各處軍中挑選了一批戰士預備增補兵力,此次回天都一路看察,再經過近幾個月的反復考較,最後確定了三千二百六十九人,報備兵部更換軍籍。

  按常例,此事經兵部上報,由中書省發敕令執行即可。誰知中書省核准的敕令轉到門下,卻被以「逾制」的名由封駁,送回中書省重新擬定。

  依天朝軍制,帝都內外兩城駐軍除御林軍兩萬士兵常駐大正宮、東宮與宣聖宮外,另有神禦、神策兩軍駐紮外城。御林軍直屬天子,歷來有受東宮太子統領的慣例,而神禦、神策兩軍則由親王以上的皇子分別統帥,並由兵部從旁協助。此三軍凡遇徵調需以天子所授符印為信,實際上皆對天子負責,是皇族用來拱衛帝都,防範叛亂的直屬軍。

  這幾處駐軍之外,帝都內城另有京畿衛一萬五千,由京畿司調派指揮,負責維護帝都內外八十一坊日常安定。各王府中亦設有親兵禁衛,其人數按品級高低各有不同,品級最高的九章親王府可養兵一千五百,以此類推,親王府一千,郡王府八百,公侯府五百。

  除了此次回朝即將加封九章親王的湛王外,天朝皇子中唯有淩王于聖武二十六年以平定西蜀之功晉封九章親王,賜九旒王冠,有殿前佩劍,宮中馳馬之特權,則依制淩王府中可設親兵一千五百人。但由於淩王常年領兵在外,玄甲軍自建軍之日起便由他親手調教指揮,這一萬將士名義上隸屬神禦軍,實則與淩王府之禁衛一般無異。

  淩王素有城府,深知功高震主之大忌,縱重兵在握,卻向來行事磊落,張弛有度,是以天帝即便清楚他在軍中的威信卻並不覺顧慮,多年來但凡有軍務,也放心由他處置。何況玄甲軍軍紀嚴明,從驃騎大將到普通戰士都潔身自愛,不結派,不黨爭,不張揚,不生亂,令天帝甚為讚賞,因此玄甲軍的存在實際上是在天帝的默許之下。

  然而此時天帝病情反復,朝堂形勢不明,玄甲軍便格外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這才有了文瀾殿朝議的激烈爭論。只是有些事雖然各人心知肚明,真正搬到檯面上從來卻沒有敕令明示玄甲軍乃是淩王的親兵,如今要以「逾制」裁撤便十分沒有道理。

  文瀾殿中淩王幾乎是連話都懶得說,冷眼看著別有用心之人義正詞嚴慷慨激昂,這態度不言而喻。鳳衍那裡卻以中書省的名義接連責問門下省何以無中生有封駁敕令,咄咄逼人。兵部則不冷不熱地請門下省給個合理的理由,既然有裁撤玄甲軍之意,自然得對將士們有個交待。

  兩派各執其理,唇槍舌劍,往來不休,直看的一些中立的大臣憂慮重重,心驚膽戰。

  憂得是天帝纏綿病榻精神日衰,朝堂之上波雲迭起,改天換日近在眼前。驚得是如此情勢之下,神禦、神策兩軍北伐突厥,西鎮邊陲,如今這看似繁華錦繡、歌舞昇平的伊歌城,竟已是一座無軍鎮守的空城。

  §下卷 第四章 杜曲梨花杯上雪

  夜天淩與卿塵出宮回府,冥執早等候多時,顯然是有事稟告。

  「殿下、鳳主……」站在他倆人面前,冥執話說出口,突然看了看卿塵,欲言又止。

  卿塵眉眼淡挑,笑意淺淺:「有他給你們撐腰,凡事就瞞著我吧,以後便是讓我聽我也不聽了。」

  冥執笑道:「屬下不敢,但事多勞心,還請鳳主保重身子。」

  卿塵上次親自見了王值,恰巧次日有些心慌疲倦,不知為何胎動的厲害。雖這只是氣血虧虛的常症,以前也有過幾次,服藥靜養些時候便就好了,卻著實惹得夜天淩十分不滿。自此冥衣樓部屬在卿塵面前便報喜不報憂,小事不報,大事簡報,有事儘量不來煩擾她。卿塵今天卻也真覺著累了,懶得過問,便先行回了漱玉院。

  冥執待卿塵走了,便說道:「殿下,找到冥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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