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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過了許久,夜天淩心中情緒稍稍平復,他垂眸,伸手掠起卿塵散在肩頭的長,將平安符替她戴在頸中。

  卿塵道:「是給孩子的嗎?」

  夜天淩點頭:「嗯。」

  「那你怎麼戴在我身上?」

  夜天淩緩緩一笑:「是母親給孩子的。」

  卿塵聽得糊塗,待要再問,見衛長征自外面進來,像是有事,便暫且放下了話題。

  白夫人和碧瑤知道定是有事要談了,一併告退。衛長征上前回道:「殿下,前幾日長定侯上書彈劾邵休兵,緊接著秦國公抖出軍中大將涉足私鹽買賣的諸多證據,朝中有旨,命革除鐘定方、邵休兵、馮常鈞三人軍銜,即刻押送回京受審。」

  「哦?這麼快?」夜天淩眉梢微挑:「那邊怎麼說?」

  衛長征道:「湛王沒有任何動靜,只調派了其他人督運糧草。不過聽回來的人說,鞏思呈之前曾懇求湛王設法保全三人,想是未得應允。」

  卿塵返身坐在一旁,唇角淡笑冷冷。鞏思呈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千錯萬錯,就錯在不該擅作主張。夜天湛溫文風雅,但絕不表示他可以任人擺佈,在某些需要的時候,他的絕情狠辣未必遜于夜天淩。邵休兵等三人是決計保不住了,鞏思呈也算略有眼光,想必也已看到了今後的路。

  夜天淩點了點頭,問衛長征道:「糧草到了多少?」

  衛長征道:「第一批已過薊州,大概最遲後日便可抵達,湛王接連召見了諸州巡使,親自督辦,想必不會耽誤五日後兵突厥。」

  夜天淩淡淡道:「很好。」

  此時外面遠遠傳來些喧嘩聲,夜天淩一抬眸,眉梢微緊。衛長征轉身出去,召來當值侍衛一問,回來道:「殿下,是侍衛們在和木頦沙較量武藝。說起來木頦沙傷勢已痊癒,該如何處置,還請殿下示下。」

  夜天淩沉思了片刻,「帶他來這裡見我。」說罷一停,看了看卿塵,再道:「去行營吧。」

  卿塵微微一笑:「人都救了,你還怕我不高興嗎?帶他過來吧。」

  夜天淩一揚唇角,對衛長征示意,不過片刻,衛長征帶了木頦沙進來。

  木頦沙入內後也不跪拜,也不行禮,昂站著,直與夜天淩對視。夜天淩只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眸,過了會兒,木頦沙有點兒耐不住,皺眉一扭頭,冷不妨看到卿塵正坐在近旁不遠處。

  一雙清靈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他猛地一呆,張了張嘴,突然用生硬的漢語道:「多謝王妃那天救我性命!」

  卿塵黛眉輕掠,淡然看過去,僅僅笑了一下,未言。

  木頦沙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對夜天淩大聲道:「你的武功我服了,你的王妃也救過我的命,但是你想要我歸順天朝,我卻不肯,要殺要剮,你痛快些吧!」

  夜天淩俊眉輕揚,似笑非笑,似是想了會兒他的建議,說道:「你這一身功夫,倘若殺了,還真有些可惜。」

  木頦沙道:「你想怎樣?」

  夜天淩道:「我倒很想知道,你為何不肯歸降天朝?」

  木頦沙冷臉道:「你要我替你打仗,去殺突厥人,我自然不肯。」

  夜天淩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上陣打仗,這仗你打不打,突厥的結果都是一樣。」

  木頦沙道:「不打仗,幹什麼?」

  夜天淩道:「我隨身近衛中一直少名副統領,你可有興趣試試?」

  木頦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天方問道:「你……你敢用我做近衛副統領?」

  夜天淩淡淡道:「為何不敢?」

  木頦沙道:「難道你不怕我刺殺你?」

  夜天淩道:「我既用你,便不做此想。」

  木頦沙尚未答話,衛長征上前一步,匆忙道:「殿下……」

  夜天淩抬眼掃去,他話便沒說下去。王府近衛向來負責淩王與王妃的安全,責任重大,非極為可信之人不便任用。木頦沙身為敵將,一旦真有行刺之心,後果不堪設想。衛長征焦急地看向卿塵,想請她勸阻夜天淩,卿塵笑了笑,微微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木頦沙此人是名良將,要用,也只有如此招募。他既惜此人才,她豈會從中阻撓?他要救,她便救,他要冒險,她便陪他冒險也就是了。就是這份坦蕩不疑,交以生死的信任,這份笑談無畏,從容睥睨的霸氣,她望向夜天淩,緩緩而笑。

  終於,木頦沙沉默了許久後,說道:「我現在知道可汗為什麼敗在你手中了。」

  夜天淩傲然一笑,那目光早已將他看的通透:「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你去留自願。」

  木頦沙問道:「你不殺我?」

  夜天淩道:「我沒有濫殺的習慣。」

  木頦沙沉思過後,抬頭道:「我與可汗喝過血酒,生死只忠於可汗一人。我雖然佩服你,但你是可汗的仇人,也是突厥的仇人,你今天不殺我,將來我也不能再找你尋仇,但也絕不會投降於你!你現在便是反悔要殺我,我也還是這句話!」

  夜天淩朗聲笑道:「好漢子!我夜天淩又豈是言而無信之人?長征,給他馬匹,送他出大營,任何人不得為難。」

  衛長征大松了口氣,高聲應命。木頦沙退出時走了幾步,突然回身以手撫胸,對夜天淩行了個突厥人極尊貴的重禮,方才離去。

  衛長征走到中庭,迎面有侍衛帶著個人匆忙上前:「衛統領,天都八百里急報!」

  衛長征見是急報,不敢怠慢,再看信使的服飾竟是來自宮中,彼此招呼一聲,即刻代為通報。

  信使入內奉上急報,卿塵見八百里加急用的白書傳報,心中隱隱不安,卻見夜天淩拆開一看,神情遽變,竟猛地站了起來。

  很少見他如此失態,卿塵著實吃了一驚,忙問道:「四哥?」

  如雪的薄紙自夜天淩手中滑落,她低頭只看到四個字――蓮貴妃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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