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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夜天淩輕笑一聲:「你啊,照顧好本王的兒子。」

  卿塵鳳眸輕轉:「誰說是兒子,難道女兒不行?」

  夜天淩冰冽的眼底有寵溺的柔和,說道:「好,女兒,你說是女兒便是女兒。」

  卿塵失笑,突然撫著胃部皺眉。夜天淩緊張地看著他,眼中滿是詢問。卿塵苦著臉,卻俏生生地揚起睫毛:「我覺得……餓了!」

  夜天淩怔了怔,隨即笑著將她從榻上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走去:「千月坊的點心是沒有了,去看看有什麼合你胃口。」

  卿塵驚道:「這樣怎麼行!」

  夜天淩大笑,不理她抗議。廊前一陣淺笑嬉鬧,遙遙送入陽光媚麗,暖風微醺,已是春來。

  §中卷 第四十二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春風暗度玉門關,關外飛沙,關內輕柳,野花遍地閑。

  如雲的柳絮,紛紛揚揚,似天際的飛雪濛濛,又多了暖風繾綣,撲面而來,繞肩而去,微醺醉人。

  此時的天都應是淺草沒馬蹄,飛花逐水流的春景了呢,卿塵閑坐中庭,半倚廊前,抬手間一抹飛絮飄落,輕輕一轉,自在逐風。

  身前的烏木矮案上散放著素箋竹筆,通透溫潤的玉紙鎮輕壓著箋紙一方,微風流暢,如女子纖纖玉手掀起紙頁輕翻,偷窺一眼,掩笑而去。

  雪戰湊在卿塵身邊窩成一團,無聊的掃著尾巴。雪影不知跑到哪裡去嬉戲,轉瞬溜回來,一跳,不料踩到那翠鳥鳴春的端硯中,小爪子頓成墨色。往前走去,雪箋上落了幾點梅花小印,卿塵揚手點它腦袋,它抬爪在卿塵手上按了朵梅花,一轉身便溜了個不見蹤影。

  卿塵哭笑不得,便將那箋紙收起來。雪戰本來安穩假寐,無奈雪影總在旁打轉,鬧得它也不安生,爬起來伸了個懶腰,突然間支棱起耳朵。

  卿塵仍和著眼,入耳若隱若現的有馬蹄聲,馬兒輕微的打著響鼻,夾雜寥寥數語的交談,劍甲錚錚,在靴聲間磨蹭碰撞,驚得飛鳥嘰喳。她可以想像有人大步流星穿過庭院,飛揚的劍眉,墨黑的眸子,削薄的唇銳著一絲堅毅,正配那輪廓分明的臉龐。

  唇邊一縷笑意還不及漾起,他清冷而熟悉的氣息便占滿了四周,卿塵微微睜眼,夜天淩低頭看著她,星眸深亮,薄唇含笑。

  她懶懶地起身,夜天淩握了她的手:「外面還涼,不要坐得太久。」他將自己的披風解下,往她身上一罩,挽著她入內去:「今天好嗎?」

  卿塵微笑道:「好,沒想到你這麼快回來了。」

  可達納城破之後,天朝駐軍此處,以為大營,同時出騎兵穿瀚海,趁勢兵西突厥。

  夜天淩此次親自領兵,在堯雲山大敗西突厥的軍隊,斬敵兩萬有餘,俘虜三萬人,其中包括西突厥右賢王赫爾薩和射護可汗的大王子利勒。西突厥經前年一役敗北之後,國疲兵弱,大片土地被東突厥借機佔領,此時面對玄甲鐵騎無異是以卵擊石。

  可達納城破當日,因有木頦沙拼死斷後,始羅可汗僥倖得以逃脫,流亡西突厥。

  當初虞夙為抵抗天朝大軍,暗中拉攏東西突厥暫修友好,歃血為誓,訂下三分天下的盟約。此時虞夙兵敗身亡,盟約便成了一紙空文,射護可汗記起多年宿怨,耿耿於懷,當即兵追捕始羅,將其生擒活捉。

  如今天朝揮軍臨境,玄甲軍餘威未消,再添連勝,西突厥一國上下人心惶惶,朝中眾臣皆以為戰之必敗,不如求和。

  射護可汗亦覺走投無路,只得遣使者押送始羅面見淩王,請求息戰。

  使者入營遞上降表,夜天淩峻冷睥睨,不屑一顧,若非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早已翻臉無情。但始羅可汗卻沒那麼幸運,當庭便被斬祭旗,稱霸漠北數十年一代雄主,含恨命隕。

  西突厥使者嚇得癱軟在地,夜天淩擲下話來,「給你們五日時間調軍備戰,最好準備充足,別讓本王失望!」

  使者撿得性命,屁滾尿流倉惶回國。射護可汗得知回復,仰天悲歎――天亡突厥!

  卿塵隨夜天淩入了室內,卻仍是覺得身上懶懶無力,隨意便靠坐在榻前。夜天淩自己動手脫去甲胄,仰面躺在她身旁,閒散地半閉雙目,渾身放鬆。

  卿塵以手支頤,凝眸看著他,只覺他今日心情似是格外好,都不像是帶了兵剛回來的人,清俊而愉悅的眉目,看得人暖融融,笑盈盈。秀散落身前,她玩心忽起,牽了根絲欲癢他。他看似毫不察覺,卻在她湊上前的一刹那大力將她攬至懷中。

  「哎呀!」卿塵驚聲失笑,揮拳垂他,夜天淩笑道:「轉什麼壞心思?」

  卿塵撇嘴,枕著他的手臂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夜天淩胳膊收緊,環她靠近自己。卿塵奇道:「今天遇著什麼事了,這麼好心情?」

  夜天淩愜意地揚起唇角,「也沒什麼,回來時和萬俟朔風深入堯雲山,沿途逐草馳騁,十分快意。堯雲山往西便是昆侖山,聽說一直西行,冰封千里處卻有湖水經年不凍,縹緲似仙境一般,被柔然族稱為聖湖。原來母妃未嫁之時常在山中遊玩,我帶了堯雲山的山石回來,回天都送給母妃,她說不定會喜歡。」

  卿塵道:「你該再去聖湖盛一罐水,有山有水,便都全了。」

  夜天淩搖頭:「我沒往聖湖那邊去,等你身子方便了我們再去。清兒,天高地廣,任我笑傲,那時我要你和我一起。」

  卿塵柔聲道:「好,上窮碧落下黃泉,都隨你就是了。」

  夜天淩笑說:「人間美景無盡,足夠你我縱馬放舟,黃泉就不必了。」

  卿塵仰面看著帳頂,一邊笑著,一邊哼唱:「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低柔的嗓音,婉約的調子,夜天淩聽著,扭頭盯著她笑問:「不是說了上窮碧落下黃泉都隨我,怎麼還讓我等?」

  卿塵道:「怎知道是你等我,若我等你呢?」

  夜天淩微皺了眉,道:「這話我不愛聽。」

  卿塵道:「那你說的我也不依。」

  夜天淩故作肅冷,將臉一沉:「冥頑不靈,不可教也!」

  卿塵做了個鬼臉:「談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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