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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十一搖手:「幫你擠兌四哥,一會兒你想想心疼了再來找我麻煩,我才不自討苦吃呢。」

  卿塵沒好氣地扭頭,卻遙見燕州城外敵兵緩緩移動,陣走中宮,她眼中微笑一凜:「柯南緒變陣了!」果然話未落音,夜天湛中軍已傳下軍令,應變而動。

  §中卷 第三十一章 多情自古空餘恨

  自南良峪半山谷上,可以將軍前形勢盡收眼底。

  左原孫將大軍盡數調往陣前,夜天湛親自坐鎮中軍,營中唯有玄甲軍留守。夜天淩似是對左原孫十分有信心,此時只是身著長袍腰懸佩劍,攜卿塵居高臨下觀看兩軍交鋒。

  卿塵見了左原孫的佈置,喟然驚歎。以夜天淩的魄力恐怕都不會輕易將主營抽空,而左原孫才高膽大胸有成竹,聚雷霆之勢誓下燕州,萬馬千軍盡在一戰。夜天湛對此並無異議,並將指揮權交付左原孫,也顯示出他識人度勢果斷的作風。

  燕州軍鐵甲紅袍,劍戟林立,在蒼茫無邊的雪色中望去如一片烈火燎原,帶著觸目驚心濃烈的氣勢,精兵雄盛,不可小覷。

  此時四方令旗變幻,陣中中宮似一扇巨大的城門緩緩洞開,東方傷門、西方驚門逐漸橫移,柯南緒帶兵有方,萬人移位進退有序,玄機天成,毫無破綻。

  天朝大軍皆是玄甲鐵騎,夜天湛所在的中軍之外,由大將南宮競、唐初、史仲侯、夏步鋒、柴項、鐘定方、馮常鈞、邵休兵分八路,如玄鞭長蕩直指八方,頓時一股肅殺之氣排山倒海,卷起雪塵滾滾,遮天蔽日。

  驚雷動地來,劃破長疆。

  夜天淩和卿塵站在高處,眼看兩軍便如熊熊烈火遇上深海玄潮,在冰雪大地的底子上席捲天日猝然交鋒,一時間風雲交會,縱橫捭闔,當真令人驚心動魄。

  天朝七路兵馬虛晃一槍,唯有南宮競率領攻往坤二宮的兵馬長驅直入,直搗燕州軍帥位所在。

  劍指眉心,氣貫長虹,陽遁九局尚未形成,陣門被制,受此阻擋頓生亂象。

  此時日過正午偏西,燕州軍陣中兌七宮突然升起無數銀色盾牌,密密麻麻聚成一面寬闊的明鏡,日光灼目映於其上,瞬間反射出千百倍的強光,充斥山野。

  在此刹那,整個燕州軍便似猝然隱入雪色之中,大地之上烈焰盡熄,八支天朝鐵騎頓時失去目標,長浪滔天,瀉入空穀。

  但只是白駒過隙的一瞬,燕州軍身形再現,已化做了一個巨大的陰陽八卦,無鋒無棱,無邊無際,帥位深藏不露,更將南宮競所率人馬困於其中。

  卿塵心中暗喝了一聲彩,卻並不擔憂。柯南緒此陣上應天星,正是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左原孫當年親創此陣,破陣自是易如反掌。

  果然只見天朝軍中令旗一揚,南宮競手中長鞭數振,身邊將士迅以大將為中心分行六方,遠遠看去便如一片雪花飄落陣中。

  六方齊動,急如旋風。六隊兵馬倏忽旋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西南方強行突圍。所到之處頻頻交鋒,燕州軍頓時被沖的七零八落,人仰馬翻。

  唐初等此時亦隨行變陣,七支鐵騎化成五隊,皆做六花之形,分別由東、西、東北、西北、東南突入敵軍。

  烈馬如風,驚濺深雪。六個軍陣轉動成回雪之形,龍奔虎驟,來去無蹤,如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在密密層層的敵軍中飄忽不定,聚散無方,頃刻間衝開敵軍阻隔,甫一接觸,頓時結作一個碩大無比的六花奇陣,仿佛在紅色燕州軍中盛開了一朵墨玉般的雪花,瞬間將燕州軍覆蓋其下。

  小陣包於大陣,內方隱於外圓,六花陣成,勢如旋風,鋒利絕倫,無人能抗。

  卿塵當初在淩王府與左原孫以金箸交陣,事後左原孫也曾詳細為她解說陣理。這六花陣脫胎於兵法八陣,變化靈巧,奧義精妙,正是二十八星宿周天解的剋星。卿塵此時看左原孫親自用陣,自是不同於紙上談兵,當真大開眼界。

  燕州軍不敵此陣,眼見潰不成軍,突然軍中響起一聲高亮的號角聲,令旗變幻。

  已成亂象的燕州軍聞聲一振,原本潰散的陣勢就此穩住,形如沖扼,變成絕佳的山地防守陣勢,抵住天朝軍隊自三面的進攻,緩緩往往朝陽川撤退。

  左原孫抬手一揮,下令追擊。

  朝陽川山谷深遠地勢險要,冥執在旁提醒道:「左先生,敵軍多有破綻,會不會是誘敵之計?」

  左原孫沉著自定,一雙眼中極深的透著銳利:「利用對手疑心之慮混淆虛實,柯南緒慣用此技,他正是要我們心生顧慮不敢冒進,全力追擊,絕不會錯。」

  追近朝陽川,南宮競與史仲侯率軍在前,卻下令勒馬停步。

  寬闊的山谷當中,有一人反負手立於軍前,燕州軍於其身後密密陣列,天高地遠間,這人從容自若面對天朝鐵騎,遙遙問道:「請問可是左原孫左兄在軍中?小弟柯南緒求見!」

  瞬息之後,天朝大軍往兩旁整齊分開,左原孫自戰車上緩步而下,行至軍前,輕輕一抬手,大軍整列後退,于谷口結成九宮陣形。

  兩軍對峙,萬劍出鞘,往昔知交,今日仇敵。

  左原孫眼中之神情如放眼無盡燕州軍的紅衣,濃烈中殺氣如刃;柯南緒注視左原孫的目光卻如天朝軍之玄甲,犀利處略帶深沉。

  南良峪上已看不見穀中情形,突如其來的安靜叫人不免心生猜測,卿塵對夜天淩道:「四哥,我想去看看。」

  夜天淩略一思索,說道:「也好。」

  三川河的激流在朝陽川瀉入深谷,寬餘數十丈的瀑布結冰凝雪,急冰封在青黛色的山崖一側,形成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冰瀑奇景。自山巔而下,一片冰清玉潔壯觀地展現在山谷之前,仿佛一道垂天長幕,靜靜凝固著北疆冬日特有的美。

  日光毫不吝嗇地照射在冰瀑之上,晶瑩剔透的冰淩逐漸有融化的水流滴下,淅淅瀝瀝如雨的響聲。雙方軍隊軍紀嚴明令人咋舌,列陣處千萬人馬不聞一聲亂響,唯有屬於刀槍和沙場的那股殺氣,鮮明而肅穆地彌漫在山間。

  望不見邊際的兵甲,探不見盡頭的靜,一滴冰水驟然墜入空穀,「咚」地出通透的空響,遠遠傳來竟格外清晰。

  柯南緒青袍綸巾,面容清臒,當年名震江左的文士風範盡顯於一身傲氣,與左原孫的平淡沖和形成鮮明對比。他本應比左原孫年輕數歲,但在豐神攝人的背後卻另有一種歷盡經年的蒼涼,竟讓他看起來和左原孫差不多年紀。此時拱手深深一揖:「果然是左兄,一別多年,不想竟在此相見,請先受小弟一拜。」

  左原孫面無表情,側身一讓:「我左原孫何敢受你大禮,更不敢當你以兄相稱,你我多年的恩怨今日也該做個了斷了。」

  柯南緒眼中閃過難以明說的複雜:「小弟一生自恃不凡,唯一佩服的便是左兄。當年江心聽琴,西山論棋,小弟常以左兄為平生知己,左兄與我唯有恩,絕無怨。」

  左原孫冷冷一笑:「不錯,你柯南緒確實不凡。風儀卓然,才識高絕,精詩詞,慣簫琴,通奇數,博古今。昔日師從西陵,學游四方,游蹤遍佈中原,俠名冠譽江東。釃酒臨江,擊節長歌,登臺迎風,撫劍嘯吟,談鋒一起驚四座,揮筆千言入萬方,縱觀天下誰人能及?今時今日你揮軍南下,鐵騎成群,旌旗蔽日,西連邊陲,北盡山河。揮斥方遒豪氣干雲,運籌帷幄氣定神閑,天下誰人又在你柯南緒眼中?我左原孫不過區區南陵村野之士,見識粗陋,有眼無珠,何敢與你稱兄道弟?」說到此處,他目光一利,言辭忽然犀銳:「更何況,你欺主公,叛君王,背忠義,賣朋友,豺狼以成性,虺蜮以為心,人神之所公憤,天地之所不容,我左原孫一朝錯看,與君為友,實乃平生之大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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