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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卿塵柔聲道:「或者這世上並沒有完全的死亡,他老人家將心血和希望寄予在你身上,你的生命中亦有他的一部分。」

  夜天淩長舒了口氣:「我知道,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卿塵唇邊逸出一絲輕淡的嘆息:「其實這些話說起來容易,真到了自己身上就未必能坦然面對生死了,我也只能是說說而已。」

  夜天淩卻別有意味地笑說:「怎麼開解別人,最後自己倒變得唉聲歎氣?」

  卿塵抬眸,微微挑眉:「咱們該回去了。」

  「走吧。」夜天淩說著,率先縱馬自丘陵上沖下。

  待快出了橫嶺山脈,卿塵下意識地側身尋找,一直跟在身後的雪戰不知跑去了哪裡,許久不見蹤影。她回頭輕哨呼喚,忽見不遠處的雪地中,雪戰幾乎與大地渾然一色的身影急遽前奔,它身後一隻金雕神形兇猛,正做飛撲之勢直沖而下,欲將其逮殺爪間。半空中尚另有一隻飛雕盤旋,緊隨之後。

  雪戰也不是易與之獸,返身一個側躲令那金雕俯衝之勢皆盡落空,一爪撕上雕尾。不待卿塵喝呼,夜天淩手中一支狼牙長箭去如星逝,已直取金雕身軀。

  那金雕倒也了得,在掠起之時斜翼拍過,竟驚險地躲開了夜天淩致命一箭,陡然沖上天空。

  夜天淩連珠雙箭尾隨而至,破空追去,嘯聲淩厲。

  那金雕似是知道弓箭厲害,奮力振翅閃躲,夜天淩箭上勁道非比尋常,豈容它再次僥倖,只見冷光閃處,金雕慘叫著墜往雪地。

  另外一隻金雕見狀悲鳴,竟不逃命,振翅俯衝便往敵人頭頂撲來。夜天淩面容冷冷,金弓再響,眼見這只金雕亦要喪命箭下,突然前方響起一陣尖利的嘯聲,一隻長箭閃電射來,正撞上夜天淩的箭,受此阻擋,夜天淩的箭便掃著金雕的翅膀穿上半空。

  那金雕死裡逃生,受此驚嚇高高盤旋在空中,再不敢輕舉妄動。

  前方雪地之中有人長箭在弦,殺氣襲人地對準夜天淩。夜天淩引弓搭箭,亦冷冷與之對峙。

  那人身形魁梧高挺,著一身墨黑裘袍,腰佩寬刀。如此寒冷的天氣中,他上身一半赤膊在外,露出強健的胸肌,衣袍之上隱有血跡,似乎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搏殺,周身戾氣未散,散披肩,冷風中飄揚身後,目深鼻高,相格獨特,顯然不是中原之人,那雙灼灼如鷹隼一般的眼睛,帶著令人望而生畏的犀利。

  劍拔弩張中,這人渾身散著一種剛硬而狂野的氣質,舉手投足的霸氣似乎不將任何事情放在眼中,比起夜天淩的峻冷似不遑多讓。

  再往後看去,他身後馬上竟駭然掛著數個狼頭,殘頸之上鮮血尚未凝固,面目猙獰。從他身上衣物的撕痕和肌膚上幾道血跡來看,這些惡狼應該是在攻擊他時反變成了刀下獵物。

  雪戰此時早已躍至卿塵馬上,一陣風刮過,吹得幾人衣袍獵獵,那人一聲呼哨,金雕從空中沖下落在他的肩頭,「你們為何要傷我的金雕?」

  他說的一口字正腔圓的漢語,夜天淩和卿塵之前未想到這金雕是有人豢養,都有些意外,卿塵道:「我們並不知道這雕是有主人的,一時失手,還請見諒。」

  先前那只金雕落在地上,長箭透胸而入,已經奄奄一息,夜天淩緩緩收箭:「抱歉。」

  那人卻冷哼一聲:「一句抱歉就算了嗎?」

  以夜天淩之心氣高傲,肯對人道歉已屬不易,眼中冷芒微現,掃向那人:「你想要怎樣?」

  那人夷然不懼他的目光,抽刀入手,卻往一側懸崖陡壁處指去:「我這金雕得之不易,唯有捕捉幼雕馴養方可聽命與人,你若能在我刀前將那雕巢中的幼雕取來,此事便作罷!」

  他所指之處一刃冰峰高絕陡峭,隱約可見有雕巢半懸山崖之上,夜天淩抬眼一瞥,冷冷一笑:「在下奉陪。」

  卿塵見那懸崖本就險峻,兼之凝冰覆雪,滑溜異常,想必極難攀登。這人既如此準確地知道雕巢位置,想必本就為此而來,他的武功似乎不在夜天淩之下,攀崖之時如此爭鬥定當十分兇險,她卻對夜天淩淡淡而笑:「我在這兒等你。」

  那人將寬刀就那麼搭在肩頭,踩著深雪大步上前:「兩位若有話說便快些,過會兒未必還有機會。」

  卿塵鳳眸微揚,淺笑道:「不必了,倒是你不妨留下姓名,以防萬一。」

  那人原本口氣極為自負,倒被卿塵柔中帶韌的回答弄得一愣,不禁上下打量她。夜天淩唇角微抿,目光淡淡自那人身前掠過,兩人眼中忽而皆見精光一閃,身形已動,同時便往懸崖掠去。

  卿塵懷抱雪戰緩緩往前走了兩步,仰頭看著兩道人影在冰峰之側如履平地般越攀越高,中途刀劍交鋒,使得冰雪簌簌墜落,沒等落到山腳便已粉碎。她目不轉睛地隨著夜天淩,那熟悉的身影一絲不漏地映在眼底,劍光緊密處卻是一片淡然。她安靜地站在雪中,生死輸贏都在度外,只覺得這樣喜歡看夜天淩用劍,那遊刃有餘的瀟灑總也看不厭。

  山崖的半腰處,寒芒光影挾風雪縱橫似練,兩人身形如鶴,沖天拔起,不分先後落在離雕巢不過半步之遙的一方岩石上。

  夜天淩甫一站穩,歸離劍已斜掠而去迎上對方刀勢,兩人都被彼此兵器上傳來的一股柔勁逼的後退半步,心中同時稱奇。岩石底下沙土天長日久鬆動,在他們的勁力壓迫下七零八落紛紛墜下,夜天淩搶至山壁裡側,劍勢陡然一變,至柔而剛,四周如冰淩暴盛,天羅地網迎面罩向對手。

  那人後背淩空,不敢與他硬拼,頓時落了下風,但厚背寬刀在他淩厲的攻勢下周旋,卻也絲毫不見窘態。

  不過數步見方的岩石之上,交擊之聲不絕如縷,原本堅硬的冰雪似不能承受這樣的勁氣,斜飛橫濺,激人眼目。厚背刀虎虎生風勢如蛟龍,歸離劍行雲流水光影橫空,那人數次想搶佔山崖一側,卻都被夜天淩從容逼回,眼見此非取勝之道,他忽然刀勢橫掃,挑向旁邊那個雕巢。

  夜天淩豈會容他先行得手,歸離劍去如長虹,化做白刃一道後先至襲向目標。在兩股力道的震盪之下,雕巢猛然脫離依附的山崖,直線向下落去。

  兩人刀劍雙交,掠至雕巢之下齊齊接住,空著的手卻毫無取巧地硬拼了一招。

  乍合即分,夜天淩化去對方掌中內勁,手臂竟隱隱麻。那人身形微震,錯步後移,夜天淩這一掌的勁道亦令他氣血翻湧。他腳下岩石因是邊緣之處,年深月久,不知經歷了多少風吹雨林已然風化,此時難以承受突如其來的強勁力道,哢嚓一聲轟然塌陷。

  那人身子一空,卻臨危不亂,足尖在碎石之上一點,鬥然借勢拔起,竟一個鷂子翻身淩空往夜天淩擊下。

  夜天淩大喝一聲:「好!」右肩一沉,左手一掌擊出。

  那人雖打中他的肩頭,卻被他這一掌之力震出岩石,再無落腳之處,直往峰下墜去。

  夜天淩微微一驚,不想見他就此喪命,伸手相救。

  誰知這一墜之勢著實不輕,兼之岩石之上積雪成冰不易平衡,夜天淩雖拉住那人的手臂,卻在他猛地一帶之下連自己也跌落崖邊。

  但這一拉畢竟將下墜之勢略阻,兩人于半空中不約而同齊身回轉,歸離劍和厚背刀生生釘入懸崖之上,人便懸在山峰之側。

  此時那雕巢自上面掉落,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同時往雕巢搶去。半空中單手過招,夜天淩搶先一步取中雕巢,猿臂輕伸,順便將一隻不幸翻出巢中的幼雕抄在其中。

  那人大笑道:「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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