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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卿塵躲過沙石,對斯惟雲投去感激的一笑。斯惟雲微微怔忡,卻低頭撫拍衣衫,避過了她的眼睛:「此處太危險,王妃還是避一避吧。」

  卿塵卻只凝神思量:「去掉木炭,這次加的是清油、松蠟和幹漆,我們不妨再加桐油試試。不過這引信不行,常人沒你這般身法,誰躲得過去?」邊說邊指著冥執灰撲撲的一身笑道:「看你都成什麼樣了?」

  話音剛落,衛長征帶了幾個近衛匆忙過來,夜天淩身形出現在拱門處,看到院中情形,目光往卿塵身上一帶,劍眉蹙攏,眼中生出絲驚怒。

  卿塵吐吐舌頭心叫不妙,剛對他露出個笑容,已聽他沉聲問道:「這是在幹什麼?」 夜天淩上下打量卿塵無恙,眸中怒色褪了幾分,但看向四周亂石狼藉仍舊神色未霽。

  卿塵伸手抹了抹發間灰塵,笑道:「沒什麼,做個試驗而已。」

  她白裘之上覆滿灰土,再怎麼整理也夠狼狽。夜天淩語氣峻冷:「整個別館都快讓你們拆了,豈能如此胡鬧?」

  先前多次失敗,並未料到這次真能引發爆炸,卿塵自知理虧,早知如此,便該去外面尋個開闊的地方才對。她對斯惟雲和冥執使個眼色讓他們先走,免得一併遭訓斥,笑著說道:「妾身知錯,殿下大人大量,還請息怒。」

  身邊眾人退盡,夜天淩怒瞪她一眼:「沒一日安分,哪有點兒王妃的樣子?」

  卿塵撇撇嘴:「我若不安分能保全青封兩州呢?」

  夜天淩眸中閃過詫異:「此話當真?」

  卿塵被灰塵嗆得皺眉咳嗽了幾聲:「雖未成亦不遠矣!」

  夜天淩攬她走到廊下避開浮灰,審視她那花貓一樣的臉龐,突然失笑:「你若真能保全兩州,本王重重有賞!」

  卿塵聳聳鼻子:「誰稀罕!」

  夜天淩不以為忤,伸手替她抹了抹臉頰:「還不洗把臉去,看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知道還以為登臺唱戲呢。」

  卿塵抿嘴笑著,突然想起和十一在竹屋生爐火的情形,歷歷在目,如是眼前。

  那時萍水相逢,夜天淩有傷在身,形容清冷,言語淡漠,卻在見到他的一刹那,她像是墜入百世千生宿命輪回,無端地淪陷在那雙眼睛中,一切便在不經意間註定。

  當胸一箭,竟成了千年姻緣,此時想起仍然會心疼。那一箭傷得那麼重,他卻不知好好調養。卿塵回身抬眸,看向夜天淩的目光溶溶浸浸,不禁多了幾分柔軟。

  夜天淩觸到她的眼神,心頭微微一蕩,靜陽深秋風中回暖,在他清冷眸底灑下溫柔淡定,浮浮沉沉,「發什麼呆?」他笑問。

  卿塵抬手撫上他的胸口,柔聲道:「四哥,不管身邊事情多忙,還是身子最重要。」

  夜天淩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將她的手握在掌中:「早就不礙事了,我自有分寸。」

  秋陽澄明,他洞察明銳的眸光耀目,卿塵扭身含笑一避,手卻被他握著掙脫不得,也不由掛念起十一來,問道:「十一今日有信來嗎?幽州可好?」

  「只要虞呈不妄動,十一鎮守幽州有山有水,比在天都逍遙多了。」夜天淩道。

  十一這番 「逃婚」可真不枉此行,卿塵揚頭向著湛湛秋陽呼了口氣:「哈!多日未見,還真有點兒想他了呢。」

  「哦?」夜天淩眼波動了動,隱帶微笑,「竟當著自己夫君想別人?」

  纖眉高挑,卿塵轉眼嫵媚,挑釁道:「就是想,怎樣?」

  夜天淩不動聲色地笑著:「小女子恃寵而驕,看來不立點兒家法不行了。」

  卿塵眼中狡黠,魅惑地盯著夜天淩,笑意盎然,趁他不注意猛然抽手,竟讓他一把抓了個空,「遵殿下令洗臉梳妝去,換衣服啊,你不准進來!」

  夜天淩倒也不追,只負手閑閑走去,戲謔道:「還怕我看?」趁卿塵聞言臉紅,身形一動便將她逮到懷中,反手掩了房門。

  屋中笑聲輕揚,秋葉隨風,金燦燦地沐著陽光翩躚而下,舞盡纏綿。

  一夜秋風緊,壅江水冷,長浪微退,露出崢嶸岸石。

  自那日後,夜天淩下了嚴令,不准卿塵再靠近那火藥分毫。令出如山,從斯惟雲到冥執人人嚴守,自到山邊去改進試驗。

  卿塵幾次想偷跑去看,夜天淩卻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無論何事都將她帶在身邊,害得她也只能跟著他,聽他和唐初、衛長征等商量如何布兵,如何行軍之事。

  夜天淩此次只帶了一萬玄甲鐵騎,加上本城守軍,不過三萬有餘。他卻要以這三萬兵馬,破西岷侯十五萬東蜀軍,奇謀險兵運籌帷幄,直叫卿塵看得咋舌。

  蜀地秋冬並不十分寒冷,夜天淩理事的室內卻因卿塵怕冷早早生起了暖火。卿塵倚在窗前坐了會兒,不耐煩地將手中書卷丟下,去撥弄銅爐中燒得通紅的銀炭,一邊叫道:「四哥!」

  「嗯?」夜天淩看著案前文卷淡淡應道。

  「我去看看他們弄得怎樣了吧。」卿塵將目光從銅爐上空朦朧流動的熱氣中投向夜天淩。

  「不行。」

  「那你和我一起去總行了吧。」卿塵仍不死心。

  「前幾天不是去過了嗎?」

  「可是又過了幾天了。」卿塵可憐巴巴地托著腮,看著他。

  夜天淩抬眸一瞥,眼中掠過絲笑意,「心浮氣躁的,自從到了蜀中怎麼竟不像在天都那麼安靜了?」

  「你指望我待在別館深閨畫眉窗前描繡大門不出二門不入啊?」卿塵說道。

  「你?」夜天淩失笑,「你昨天剛和唐初熱火朝天地將我此次行軍方略大肆研究了一番,各說各有理,哪有時間畫眉描繡?」

  「最後還不是都被你給否了,害我白操心,再不管了!」卿塵道,「坐得久了會冷,得出去活動一下才好啊。」

  「冷嗎?」夜天淩身上只著了件雲青長袍,看了看那銅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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